刚刚走到前院,迎面碰上了吕六,吕六愕然道:“侯爷,你这是要去哪?”
“去哪?”
王朴轻哼了一声,很想训斥吕六几句,心忖你这卫队长是干什么吃的,都让人摸到了老子厢房的窗外了都不知道,幸好这人是红娘子,要是刺客,老子还能有命在?可一转念又想到红娘子武艺高强,轻功尤其不俗,吕六和卫兵们没发现她也属正常,也就作罢了。
王朴舒了口气,低声音道:“小声点,跟我去悦来客栈。”
“悦来客栈?”吕六道,“要不要去叫几个人?”
“不用了。”王朴低声道,“你跟我去就行了。”
“嗳。”
吕六应了一声,低头跟着王朴出了驿馆,直奔悦来客栈而来。
驿馆后院,嫩娘兴冲冲地拎着一桶热水进了厢房,可到了里间一看,哪里还有王朴的身影?嫩娘一连叫唤了好几声,也没见王朴应声,嫩娘还以为王朴出什么事了,急到前院来找吕六时,才知道王朴刚刚带着吕六出去了,留守的卫兵说侯爷好像有急事。
“有急事?”嫩娘的小嘴已经撅了起来,“都这么晚了,还能有什么急事?”
嫩娘一步三回头,闷闷不乐地回了厢房,又意兴阑珊地捻灭了柳轻烟送给她的合欢香,王朴都出去了,还点着这合欢香干吗?
悦来客栈,后院上房。
一袭素衣的红娘子正望着屏风上的“文君当垆”图发呆,凭心而论,这幅“文君当垆”画得实在不怎么样,顶多也只能算是三流作品,但让红娘子看得如此入迷的却是这幅图里所讲述的爱情故事。
卓文君是汉代有名的才女,貌美善音律,丧夫守寡后曾有许多名流向她求爱,可她却偏偏挑中了穷书生司马相如,卓文君的父亲卓王孙对这门婚事当然是激烈反对,可心意已决的卓文君居然连夜跟着司马相如私奔了。
因为司马相如家贫,卓文君只好开了家酒肆,当垆卖酒,司马相如则充当酒肆伙计,两人夫唱妇随,虽然生活清贫却甘之如饴,这幅“文君当垆”图画的就是这样的情景,画上的卓文君铅华洗尽、粗衣粗布,却难掩眉宇间流露出来的欢愉之色。
望着屏风上当垆卖酒、甘之如饴的卓文君,红娘子不由得想到了自己,一样的貌美如花,一样的青春年少,一样的“文君”新寡,可画上的卓文君能够醮夫再嫁,而她红娘子却没有这个权力也没这份心境了。
李岩死后,红娘子就觉得自己的心也死了。
想到卓文君能和司马相如夫唱妇随,而自己和李岩却已经阴阳两隔,红娘子不由泪下如雨。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了壳壳壳的敲门声。
红娘子急忙止住悲声,又拭去脸颊上的泪痕,凝声问道:“谁?”
“红姑娘,是我。”
厢房外响起王朴熟悉的声音。
红娘子的心情霎时变得忐忑不安起来,这次离开河南来找王朴,红娘子的心情其实是相当复杂的。
一方面,红娘子是文君新寡,李岩的血仇还没报,她就不远千里跑来私会王朴。更要命的是,这个王朴和她还有牵扯不清的暧昧关系,所以和王朴见面很有些情人幽会的意思,这让红娘子感到强烈的负罪感,她觉得对不起李岩的亡灵。
虽然李岩已经把红娘子休了,休书也写了,可红娘子始终视李岩为夫君。
可一方面,红娘子真的不愿看到王朴遇害。
这中间的原因很复杂,复杂到红娘子都不愿去想,不愿去面对,她只能无力而又苍白地暗示自己说:像李自成这样的人即使当上了皇帝,也不是天下苍生的福音,只有王朴才能让大明百姓过上好日子,所以王朴不能出事。
“吱哑”一声,房门打开了,王朴和红娘子四目相对。
王朴发现红娘子明显比以前清瘦了,虽然娇躯还是那么健美,肤色还是那么白皙,可弯弯的柳眉和美丽的大眼睛里却总是笼着那么一股淡淡的哀愁,还有扶住房门的那双雪白的皓腕上,甚至能够看到淡淡的青筋。
“红姑娘,你消瘦了。”
毫没来由地,王朴心头浮起一丝莫名的怜惜,不假思索伸手把红娘子揽进了怀里。
做这个动作的时候,王朴自己也有些吃惊,仿佛这一刻的意识已经不再受他的控制了。
一对上王朴那双饱含怜惜和充满强烈的呵护欲望的火热眸子,红娘子的心神立刻变得有些恍惚。就那么一愣神的功夫她已经被王朴揽进了怀里,王朴的臂膀强健有力,搂得红娘子很紧,还有灼热的鼻息喷在红娘子白皙的粉脸上,有些丝丝的痒意。
红娘子忽然惊醒,一把推开王朴,然后转身进了厢房。
王朴感到有些窒热,这天明明是十月冷天,可他却分明感到了炎炎夏日般的窒热。有些困惑地摇了摇头,王朴跟着进了厢房,顺手还把房门给带上了。
红娘子略带哀怨地扫了王朴一眼,问道:“现在该叫你王总督呢,还是侯爷?”
“呃,随便。”王朴使劲地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子,喘息道,“好渴,你这里有水吗?我想喝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