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角一跃而起,飞一般跑出大帐。天地间狂风狂啸,帅旗呼号,漆黑的夜空里竟然飘下零星的雨点。
黑夜里,高唐城上战鼓雷鸣,火光冲天。
“大贤良师,下雨了。”王当和孙钦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张角从空中缓缓收回大手,仔细看去,手掌上只有三四滴小小的水珠。
“王当,带大军上去吧,不惜一切代价拿下西城门。”张角大声说道。
王当屈身行礼,然后飞一般地跑向了人喊马嘶的黑夜里。
张角负手望天,久久不语。孙钦站在一侧,低头不语。
“李翊此时在干什么,你知道吗?”张角低沉的声音在孙钦耳边响起。
孙钦苦笑一下。在魏郡战场,他自始至终都窝在平恩故城,什么战都没捞到。后来跑到曲周城,还是一战未打,就被人家当战俘放回来了。窝囊。想想他都窝囊。现在大贤良师问他这个问题,他怎么知道?
孙钦没有吱声。
“如果你是李翊,现在你怎么办?”张角突然面对着他,严肃地问道。
孙钦本能地后退了一步,想都没想大声喊道:“奔袭,连夜奔袭。”
张角眉毛一挑,双眼顿时掠过一丝杀气。
奔袭,李翊的幽州铁骑最擅长的战术就是奔袭,连续奔袭。今夜,子时,天下雨了,这么好的机会他岂能放过。
孙钦看到张角脸上的杀气,心里一颤,顿时明白了张角的心思,他立即大声叫起来:“大贤良师,我们要攻城,要攻城啊,我们要粮食。鱼肉和熊掌很难兼而得之。大贤良师,如果我们的主力全部投到歼灭幽州军的战场上,其他军队势必难以在明天天黑之前拿下高唐城。明晚一过,大军就会断粮。大军断粮了。怎么作战,到时候不用幽州军来攻,我们自己就已经崩溃了……”
张角杀气腾腾地望了他一样,怒哼一声。转身大步向大帐走去。
孙钦急忙跟上,继续劝道:“大贤良师,将来一定有比这次更好的机会歼灭李翊的幽州军。大贤良师……大贤良师,我们打仗都是为了让百姓能够吃饱穿暖,让他们能够好好活着。他们都饿死了,我们还打什么战?为谁打仗?大贤良师……”
张角猛然转身,他怒气冲天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对着孙钦大声吼道:“我难道是为了自己打仗吗?我难道希望百姓饿死吗?你知道当时魏郡的形势有多好吗?但是李翊的幽州军一南下冀州,所有的事情都变了,全部变了。”
张角激动地挥舞着双手,面目狞狰,双眼圆睁,他狂暴地吼叫道:“你说,我是傻子吗?我不会打仗吗?肖祚不会打仗吗?张白骑不会打仗吗?但是我们二十余万人转眼间就没有了。这难道都是我们不会打仗吗?”
“今天不把李翊灭掉,不出几个月,整个天下就不会再有黄巾军了,没有了黄巾军,死多少百姓都是死,谁会关心?谁会理睬?”张角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地叫起来,“南有皇甫嵩和朱儁,北有李翊和卢植,这是天要灭我黄巾军。天要灭我黄巾军啦!”
张角抬头向天,高举双手,纵声大叫:“黄天啊,你睁开眼睛看一看。我要战胜苍天,再立黄天!”
孙钦被张角的暴虐惊呆了,他骇然后退,目瞪口呆。
大贤良师的心思不是李翊,不是幽州军,不是高唐城。也不是粮食,而是黄巾军的将来,天下百姓的将来。
除了大贤良师,所有人都只看到了拿下高唐城,就有了粮食,打通了南下青州的道路,就可以逃出生天了。可是没有人看到,只要没有消灭李翊和他的幽州军,大军南渡大河后,又有什么用呢?在逃进泰山的上千里路上,幽州铁骑肯定会像草原上的狼群一样,死死的追在大军的后面,随时扑上来咬掉大军的一块血肉。等到大军逃到泰山的时候,恐怕已经不剩下几个人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逃进泰山又有什么用呢?等待太平道和黄巾军的结局依然是灭亡,天下的百姓依然会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相反,只要击败了李翊和他的幽州军,在皇甫嵩率领的官军主力已经被歼灭的情况下,整个河北大地,整个中原大地,乃至是整个天下,又有谁能挡得住黄巾军大军的锋芒?
这一切,只有大贤良师看得最清楚,也是他一直在坚持着的。
“大贤良师……”孙钦突然心如刀绞,他跪倒地上,一把抱住张角的大腿,失声痛哭起来,“大贤良师……”
张角渐渐平静下来。他轻轻抚摩着孙钦的头,平静地说道:“不要哭了。去告诉燕子和子羽,大军主力向西门靠拢,留一部人马攻城即可。李翊要是回头突袭,主攻方向一定是西门。我亲自到南门去一趟,顺便和牛角,和于帅说点私事。你在联系上了燕子后马上回到东门,帮助王当全力攻城,不惜一切代价全力攻城。”
………………
高唐城的夜空被点燃了,火光映透了半边天,隆隆的战鼓声和天空的惊雷交织在一起,回荡在漆黑的夜里,喊杀声迅打破了黑夜的宁静。
杨凤的大军刚刚进攻不到一个时辰就完全撤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