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曲悠被送进医院里去抢救,并没有出事,但是却在季鸿的心上狠狠地敲了一下,告诉他,曲悠是很简单地就能够死去的,简简单单地,在家里煤气中毒就死了,只要他那天晚上回去晚一些,曲悠说不定就再也不存在了。
他年少的时候还想,活在记忆里的东西才是最美的。
他那时候看一本散文集,里面写一个作者小时与少年时都暗恋他的一个邻家的姐姐,他读大学离开家乡,之后很多年才回家,回家时他去寻找那个暗恋对象,对方早已经结婚,育有四个孩子,完完全全成了一个山里的围绕着孩子和锅灶转的中年妇女,早已经不见他记忆里的美丽,完完全全是另外一个人了,山里的最普通的中年妇女的模样,那个作者当时觉得非常痛苦,他悔恨自己为什么要回来找她。
季鸿那时候也有这样的思想和痛苦,他曾经想到要是他离开后,之后再回来,再见到曲悠,曲悠是否也早已经是不堪入目的模样和品性。
他甚至告诉自己,他要得到最美好的曲悠,然后破坏他,让他从此在他的记忆里死去,然后留下最美好的模样在他心里。
但是,在真正知道曲悠会死去,会离开他而去时,季鸿的心里全然不是他年少时候想的那样——高兴且不后悔。
他那时候是害怕的,恐惧占据了他的所有思绪和精神,想到曲悠会不在了,他有种世界也空了的恐惧。
看到曲悠,自然也就有了满足感。
这种满足感并不是因为得到所追求的东西的高兴欢喜。
而是,从此觉得人生有了激情,可以有无数的东西可以去追求,有无数条走向美好和幸福的路等着他去走,从此,远离了孤寂和迷茫。
得到所追求的东西的满足感在得到东西之后马上就会消失,但是,这种给人追求之路的满足感却是一种永不会消失的希望,成为支撑一个人一生幸福和满足的奠基。
季鸿给予这种满足感一个名字,他叫此是爱。
是的,他不知道别人的爱情是什么,是什么样子的,是什么样的感受,但是,他将对曲悠的这种感情和追求命名为爱情,而且除了给他,他想,也许不会再给任何一个人了。
季鸿想着这些,眼神变得柔软起来,手里的橘子被他捏得软了,他将橘子扔进盘子里,然后对汪磊道,“不管是什么,即使是报应,它要来,我也恭候着。”
汪磊被他答得有点莫名,盯着他看了两眼,季鸿对他一笑,是带着居高临下的笑,然后说道,“倒是你。总是喜欢乱来,小心不是报应来找你,而是实实在在的病菌来找你。”
汪磊对他的话一嗤,不再说话,继续看电影。
季鸿也起身,到厨房里去,看到曲悠拿着长长的筷子在搅拌一个很大的盆里的切好的肉,里面放了辣椒,还有其他的香料,看起来非常美味的样子。
季鸿看着那肉,就对曲妈妈说道,“肖婶婶啊,你做的香肠可真不错,我现在还记得小时候吃过的你做的味道呢。”
曲妈妈在拌另外一盆,赶紧笑道,“我把这些做完了,又去买肉,给你做一些!”
季鸿道,“那再好不过了,还是肖婶婶好啊,我一说,你就知道心疼我,说要给我做。”
曲妈妈被他说得高兴地笑起来。
曲悠抬头看他一眼,心想季鸿在他妈妈面前总是这么会装。好像人多么和善友好一样,其实根本不是那样的吧。
几个人在厨房里说话,汪磊看电影练习英语无趣了,也跑过来。
曲悠那一盆肉已经和好,又去帮着他妈和,汪磊看到那肉也觉得非常美味,马上说道,“肖阿姨,我记得家里上次做烧烤的炭还没有用完,我们今天继续做烧烤吃吧!”
他这样一说,曲妈妈就有点为难了,以前做烧烤,是汪磊的朋友们在,秋天,艳阳高照,在外面草地上做的,现在外面还在飘雨呢,这个孩子居然要吃烧烤。
曲妈妈只好说道,“外面在下雨,家里没法烤。”
之后,没有条件的情况下,也创造了条件。
就拿了一个铁盆,里面放烧红的木炭,用铁签子串了腌制的肉来烤,汪磊就围着那个盆子,在大饭厅里,边烤边吃。
曲妈妈看汪磊他们自己做,也就不管了,去做自己的事情。
汪磊看着肉上的油滋滋地响,香味四溢,觉得肉好了,就直接这样吃,又烫又辣,大呼过瘾。
季鸿对于这些事是很矜持的,几乎不干厨房里的事,他坐在一边,让曲悠把烤好的拿给他,曲悠烤好几串,用盘子装了,递给他,自己却一串就没吃。
汪磊就说季鸿道,“季鸿哥,你要吃自己也来烤呗,欺负曲悠算什么。”
季鸿一挑眉,不以为意。
他吃了两口,把椅子端着坐到曲悠身边去,拿了一串喂到曲悠嘴边去,道,“来,悠悠,吃。”
曲悠赶紧摇头,偏开身子不吃。
季鸿硬是追着要喂他,曲悠只好就着他的手吃了上面的肉。
已经凉了一点了,不会烫到舌头,味道果真非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