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元明清来京城念书,才从家里的一个老仆人嘴中得知宅子的存在,故人耍赖说这是自己的宅子,要地契也拿不出,僵持间还是苏鸿良出面,帮忙把宅子要了回来。
元明清和他姨娘身边有一个老仆人一个书童,外加一个打点其外的婆子,拿了包裹住了进去。元明清虽然清寒,可比一般的寒门子弟还要强。
学舍里有官宦人家的子弟,也有清贫人家的儿郎,虽然不是泾渭分明,却也有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在。
太平楼离元家的宅子不远,他独自步行回去,刚到宅子门口,便望见周叔在门口张望,见少爷回来赶忙迎上来,低声道:“半个时辰前,有人来找少爷,说是今晚的亥时,在城北的野竹林见面,少爷嘱咐过,不能声张,也不能让老夫人知道。”
元明清平淡如水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波澜,墨黑色的缎靴往前迈了一步:“我知道了。”
进了府,辛姨娘在纳鞋底,虽然关起门来,院里人都尊称一声老夫人,但礼法如大山,就算元明清的嫡母再不成体统,也是他名义上的母亲,疼爱他的姨娘,也只能是姨娘而已。
罢了,以后功成名就,若能给姨娘封个诰命,身份也就提起来了。
两进的宅子不小,前前后后也有十多间屋子,这么瞧着,几个人住实属浪费,元明清提议过把空出来的屋子租出去,可是辛姨娘不同意,说图个清静,谁知道对方是什么底细?等元明清参加科举当了官,一切自然会好起来。
哪里有那么容易,元明清暗暗叹气,官场需要各方的打点,苏大人虽然对他多般照顾,视若己出,但到底不是己出。
他摇摇头,从书房里的书架子上抽出一本《武经总要》,知道小丫头要找古书,他便去找了那人,前几日送来这本书,他仔细的誊写一遍,百无一用是书生,谁说文官据子不懂行军布阵之理,他偏生不服气。
今日还剩下最后几页,婚期将至,这本书也应该送出去。
木门吱呀应声而开,辛姨娘端来一碗酸枣仁汤:“你这两日睡得不佳,把这碗汤喝了,今日是跟着苏家的少爷出去来着?”
元明清接过汤碗,碗沿还冒着腾腾的热气,他轻轻吹散,回道:“刚和重秉分别,路上遇到一些事,今日回来的早。”
辛姨娘忧心忡忡,说道:“人家那些人都是大家少爷,惹是生非也不怕,反正后面有靠山,你可不行,少和他们厮混,多用些心思在读书上,科举取仕才是正途。”
元明清并没有反驳,奖手里的那本《武经总要》使劲捏了捏,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湘玉耷拉着脑袋跟着苏重秉回府,苏重秉眼睛冷的像一汪寒潭,湘雯打了个哆嗦,往旁边站了站,进府后几乎逃着回院,心里默念,湘玉别怪你大姐,我这个隔房的大哥实在是吓人,抱歉抱歉。
湘玉也十岁出头,个子快到苏重秉的肩膀处,苏重秉一点面子没给她,刚踏进月亮门,手拎起湘玉的衣角,似乎像是把她整个人提拉起来,语气中蕴含着满满的怒气:“跟我走。”
湘玉百思不得其解,刚刚那个温柔的大哥去哪了,怎么回了家就变脸无情?她也不敢问,苏重秉平日虽然宠着她,但是惩罚起来也绝不手软。
采薇在后面紧紧跟着,到了湘玉的小院,苏重秉甩下一句:“合上门闩。”
说罢带湘玉进了东厢房,采薇急的不行,虽然知道大少爷不会动手打小姐,但一顿口头教育是少不了的,她可见识过大少爷的嘴炮功夫,平时不声不响,教训起人来头头是道,适合去学堂里当夫子。
汤嬷嬷不在,院里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采薇望望天,只能祈求大少爷口下留情。
东厢房基本不住人,小丫鬟没日都进来打扫,这间屋子是留给湘琪的,湘琪还没自己开院子,跟着冯氏住在正房,等她大一些,冯氏的意思是不单独给湘琪开小院,一来京城的宅子不照湖南,地广人稀,家家的宅子大,不缺房间,她扫一圈没剩下太好的院子,二来湘玉湘琪两姐妹关系亲厚,从小一起长大,住在一起也有个照应。
湘琪过来的少,这间屋子一般就闲置着,苏重秉把人带进来,按在梨花椅,靠在门框上问:“你可知错了?”
湘玉撇撇嘴,她这个哥哥力气不小,现在她肩膀直酸疼,湘玉拿手使劲揉揉,差点哭出来:“大哥,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苏重秉剑眉一竖:“还想有下次?刚才在外面给你留面子,你真是胡闹,跟着湘雯一起来酒楼看人,对方可是太子,一个不高兴你摸摸你脖子,看看你脑袋还在不在。”
苏重秉夸大其词,按照苏家和太子殿下的姻亲,这段胡闹指多就是被大人狠狠训斥一顿,禁足一段日子,可两个姑娘实在胆子太大,不好好教训一番也不长记性。
湘雯跟他隔着房,自己不好训斥,不过没关系,还有苏重君呢,这种事决计不能出现第二次。
苏重秉招招手,面上稍有缓和,冲着湘玉道:“玉儿你过来,听我仔细和你说……”
采薇在原地绕圈,帕子都要扯碎,总算门打开,大少爷跟七小姐走了出来,她跑过去一瞧,没哭,眼圈没红,瞬间放下一半心。
湘玉拍拍采薇的脸:“放心,没事,你看你鼻子都哭红了,蔓草在院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