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则垂眼看她,小娘子低着头,披风帽子时不时因着她的动作,要朝下罩,他抬手,替她挡住帽子,等她揉了会儿,便去握她细细的胳膊,口里道,“可以了,舒服多了。”
江晚芙停下动作,看了看那膝盖,还是乌青的,比起先前,就是红了点,也不知道是药酒生了效果,真的不疼了,还是陆则心疼她。正盯着看,手却被郎君牵了过去,用细细的棉布擦过。
小娘子的一双手,实在娇嫩,药酒到底是酒做的,刺鼻不说,还容易灼伤肌肤,陆则将她掌心展开看了看,果真有些红了,微微皱了皱眉,轻轻用细棉布擦了残留的药酒。
江晚芙微微仰脸,见男人皱着眉,虽没说心疼她,可动作那样温柔,哪还顾得上手疼,一把环住男人的脖子,亲他的下巴,眉眼弯弯,笑吟吟道,“夫君对我真好。”
陆则听得有点想笑,他不对她好,对谁好?她跟了他两辈子了,上辈子还那样委屈的。
陆则垂下眼,任由小娘子抱着他,过了片刻,才拍拍她的肩膀,温声道,“鞋子应该干了,我送你回去。”
江晚芙有点不愿意,陆则在这里跪祠堂,她就算回了立雪堂,也睡不着的。但陆则那样看着她,她便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只不开心的点点头,“好。”
陆则下榻,取了鞋子过来,在鞋面摸了摸,果真干了,又因为在炉子边烤了很久,连鞋里都是暖暖的。
江晚芙穿上鞋袜,跟着陆则出门。一路到了立雪堂里,已经很迟了,也没叫仆妇们起来,就菱枝纤云进进出出伺候了。
二人忙着灌了取暖的铜壶进来,塞进锦衾里,又给炉子添了炭,窗户开了小半扇透气。江晚芙则叫她们别忙这个,去取了手炉、炉子之类的物件,主仆几个里里外外忙碌着。
陆则站在一侧,见她忙里忙外,拉她到身边,他自然看得出,小娘子不愿意他走,但到底狠了狠心,起身道,“我过去了。”
江晚芙应了一声,送他出门,跟着一直到门口,才问,“夫君,祠堂阴寒,我叫她们准备了手炉和披风等物,已经送过去了,你不许不用。”
陆则颔首应下,“好。”
江晚芙又道,“还有一事,你早膳和晚膳,回立雪堂用,好不好?听纤云说,刑部的灶房,不过做些粗糙吃食,连她看了,都吃不下的。”
刑部的伙食,自然比不上府里。先前是要瞒着阿芙,如今阿芙都知道了,也没什么可瞒的了。陆则应下,碰了碰小娘子的面颊,倒还是温热的,道了句,“好,我明早过来用膳。回去吧,天冷,别送了。”
江晚芙乖乖点头,退回门内。见陆则踏上曲廊,很快便不见了背影,才回屋躺下。
……
隔日起来,陆则果然回了立雪堂,换了身衣裳,用了早膳,才从立雪堂这边出发去刑部。
惠娘昨夜没跟着,江晚芙为着自家夫君的颜面,谁都没说,也不许纤云和菱枝四处说,惠娘自然不知陆则是从祠堂过来的,见小夫妻这般焦不离孟的模样,虽纳闷,倒也高兴于二人的感情这样好。
请安回来,江晚芙又教姚晗说了会儿话,倒是没什么明显的改善,她也不着急,打算下午再做些糕点哄小孩儿开口,姚晗似乎很喜欢她做的糕点。
回到屋里,惠娘进屋来伺候,掐着手指算了算日子,叫了纤云和菱枝进屋,三人关起门来,悄悄缝起了月事带。
江晚芙靠着软榻看书,看得有点困,便闭眼睡去,待睁眼时,屋里就只剩下惠娘了,在炉子边,拨动着炭火,见她醒了,端了水过来给她喝。
江晚芙接过去,抿了一口,甜津津的,是红糖水。惠娘细心,她自小是她照顾着的,尤其女儿家那点事情,惠娘更是丁点儿不敢怠慢的。
“娘子多喝几口,您这回小日子,怕是要赶上过年,到时候忙得很,若是疼起来,您可吃不消。”
做媳妇不比做姑娘家,越是过年这种时候,越不能躲活。惠娘虽心疼自家娘子,可也知道这个道理,便劝得苦口婆心。
江晚芙点了点头,喝了几盏,喝得有点撑。
惠娘见她这样乖,便想起她小时候,娇滴滴的小人儿,见着谁都笑,那样讨喜的,谁见了不喜欢呀……世子这样喜欢她家娘子,那也是应当的,惠娘颇有点护短的心思,觉得世子要是不喜欢自家娘子,那才真是瞎了眼。
当然,这样犯上的话,她肯定是不敢说的。
日子一日日过,转眼的功夫,就到了年三十了。
陆则自然也跪足了七日,再不必去祠堂了。大梁有过年罢朝的习俗,年二十九便休朝封玺,年三十到大年初六,从皇帝到官员,全都歇息,谓之“普天同庆”,再到初七那一日,则是开玺朝会,一年一度,很是正式。
所以,一过二十九,陆则便彻底闲了下来,倒是江晚芙,反倒忙得连人影都见不着了。
白日里去祖母处帮忙,今年的年宴,祖母叫她从旁协助二婶庄氏,本来只是协助,倒不至于这样累,可庄氏似乎因荃姨娘的事情,有些心烦,被分去了部分注意力。她是晚辈,自然不能去告状,只能一人将事情扛了起来。
好在累归累,她还是很学了些东西的,比起从前,现在至少是心里有底的,哪个管事喜欢偷奸耍滑,哪个管事做事规矩但不会变通,膳房、绣房、采买、茶水……等大大小小十几块,她都几乎摸了个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