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业这才他发现这个小丫头有些意思:表现出一副胆小如鼠战战兢兢的样子,让他放下戒备以为面对的不过是一个不谙世事的黄毛丫头,其实却是极聪明的,步步为营一句一句回答的极为巧妙。
第一步,先表明救人绝不是为了同太子作对:她先是不知窦鼎刺杀太子才救人,再就是知道他刺杀太子但是太子没啥事才继续救人。第二步很关键,她试图撇清窦鼎和对自己真正有威胁那伙人的关系,还暗示他对方就是为了和他争皇位,而窦鼎不过是个被家恨蒙蔽的愣头青不足为惧。第三步保护家人,事是她一个人做的,其他人都尊敬您顺从您。
李隆基素来不喜聪明的女人,李家王朝几乎被那些女人断送。可是这个女孩也是极聪明的,他却生不出厌恶之感,反而有几分欣赏,果然聪明的女人和聪明且好看的女人是有本质区别的。事情的轮廓他已了然于胸,却来了兴致,偏偏要逗逗女孩。
便沉下脸色道:“从无忤逆么?我看不见得,私藏又试图放走朝廷重犯,这样的大事岂是你一个十四五岁小姑娘能达成的!”
江风惊恐地瞪大了双眼,自己果然要害了全家么?她还能再辩白什么?!这个千古一帝又怎会被自己几句话扭转心意。两行热泪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流到李隆基的手指上,滚烫。
李隆基一惊,嗯,流泪的女人看着更可爱些。
江风压抑住满腔的惊恐和害怕,哀求道:“臣女鲁莽犯下大罪死不足惜,可臣女家人真的是无辜的。臣女不能自证家人清白,殿下才会疑心他们。但我相信殿下是明君,绝对不会冤枉一个好人!请殿下不要这么快下决断,派人细查挨个审问,定会查个清楚,到时候一定知道,臣女所言句句属实。”
李隆基松开江风,在屋内踱了几步,然后看向江风道:“其实,本宫也不愿意相信岳父一家会私藏逃犯,只不过若说是你一人所为,实在难以堵住悠悠众口,第一个跳起来质问本宫的,就是抓你回来的王毛仲。”
江风等着李隆基后面的话。
果然,那个天之骄子说:“姑姑迁去洛阳,一直以为是本宫所为。再加上终南山那事,姑姑恨极了我,无时不刻不想着改立太子。你是姑姑义女,跟她的情谊非比寻常。你救下刺伤本宫之人,难道是受了姑姑的唆使?”
人,还是要换位思考。
以江风的处境,她只想着不牵连江家。
而作为储君,他希望把握一切机会,扳倒政敌。
而江风窝藏窦鼎,试图帮助其逃走,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江风知道,姑侄俩人最终会是你死我亡的对决。
但她却不想成为导火索。便义正言辞地说:“太子殿下明鉴,或许那些黑衣人真的是公主所为,或许如终南山一样,有人故意制造太子和公主的误会,从而坐收渔翁之利。但是,我救窦鼎,只是我一人所为,绝无半句假话。”
李隆基良久才说:“终南山时,姑姑疑我。昨夜之事,我疑心姑姑。这可如何是好?”
这个猜疑链条如同“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一样没有尽头。
李隆基见江风不说话,便又说:“不如这样办吧。本宫先让一步,昨夜的事情我只当同姑姑无关。可是你救了窦鼎,却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纵便本宫不说,别人也会以为你受了姑姑之命,才那样做的。我有一两全之法,你要不要听听?”
江风自然知道不是什么好办法,但仍叩头,说:“请殿下明示。”
李隆基面容严肃,说:“不如,就说你爱慕窦鼎,所以救了他,并要同他私奔,亡命天涯。本宫就对外宣布,怜悯你一腔痴情,赐你二人结为夫妻,放你俩双宿双飞,如何?”
江风大吃一惊,说:“这怎么行!这样又置王爷于何地?”
李隆基“哼”地一声,说:“你救人时,怎么没想过五郎!”
江风这才后怕起来,相比于太平公主,他同李隆业的关系更近一些。
李隆基怀疑太平公主,难道就不能怀疑李隆业吗?
别人对太平公主的怀疑,也能同样疑心在李隆业身上。
真是作死!
她只得说:“王爷对殿下一片丹心,若因为我的愚蠢,殿下疑心他,我岂不是是罪人!”
李隆基说:“所以,本宫才想到了这个主意。”
江风心中百转千折,还有更好的办法吗:不连累父母和兄弟姐妹,不波及太平公主和李隆业,自己也不会掉脑袋。与其被动挨打,倒不如来个痛快。李隆基不为难,自然也不会为难自己。
当下也不在犹豫,理了理长裙,以头触地,朗声道:“太子殿下,臣女私藏窦鼎,罪无可赦。可若说我爱慕他才救他,那置薛王真心于何处!然,薛王之忠心,又不能因我的愚鲁而蒙尘。我愿出家为你,今生今世青灯古佛相伴!请太子殿下恩准!”
李隆基倒是一愣,道:“你想出家?”
江风伏首道:“是。”
“好没良心的丫头!五郎待你如何深情,你却为那个要了他半条命的人,去出家!”李隆基又气又恨道。
江风错愕地抬头,不可置信道:“李隆业受伤了?”
“咳咳…”高力士咳嗽了几声,这丫头竟敢直呼王爷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