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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第2页)

她担任中央委员之间最忠实的联络员。她经常接受最危险的任务:重新接上断了的关系,营救处境危险的同志。当我们的秘密联络点处于千钧一发的时候,丽达就会像鳗鱼似的游到那里去巡视一番。她像从前一样做着这一切,自然、快乐而无忧无虑,——然而内心却隐藏着坚定的责任感。

在我们被捕后的一个月她也被捕了。米列克的招供,使盖世太保注意到了她,他们没费多大劲就查清楚了,丽达曾经帮助自己的姐姐和姐夫转移并转入地下。她摇头,发脾气,装成一个轻浮的少女,仿佛她连想都没有想过做这些越轨的事和它所能引起的严重后果。

她知道很多,但一点也没有供出来。最主要的一点就是她在狱中也不停顿地工作。环境变了,工作方式变了,甚至任务也变了。但对于她来说尽党员的义务却没有变——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决不袖手旁观。她仍那样忘我地、迅速而准确地完成所有的嘱托。如果需要有人去为外面的同志打掩护,丽达就会带着一种天真的模样,把某种〃罪过〃承担下来。她当上了庞克拉茨监狱的杂役。几十个素不相识的人都靠了她而免遭逮捕。约莫一年以后,他们在她身上搜到一张纸条,她的这个〃职业〃就断送了。

现在她同我们一道去帝国受审。她是我们这批人中唯一有希望活到解放的人。她还年轻。要是我们不在人间,请你们千万别让她掉了队。她需要多多学习。应该教育她,不允许她停滞不前。要给她指引前进的道路,不允许她骄傲或满足于已有的成绩。她在最困难的时刻经受住了考验。她经过了烈火的冶炼,证明她是用一种优质的金属造成的。

主管我的警官

这不在雕像之列。他是一个木偶,一个有趣的、比较重要的木偶。

如果你十年前坐在葡萄街〃弗洛拉〃咖啡馆里用钱在桌上敲敲或叫一声:〃领班的,收钱。〃突然就会在你身旁出现一个穿着黑礼服的瘦高个子,像条蜥蜴似的弯弯曲曲地在桌椅之间迅速而无声地穿过来,立刻将帐单交给你。他有野兽那种敏捷而轻巧的动作,一双锐利的兽眼,什么都不会放过。

你甚至无须说出自己的愿望,他就会给你指挥侍者:〃第三桌,要一大瓶白丁香〃,〃右边靠窗那桌,一碟点心和一份《国民新闻》〃。对于顾客说来,他是一个好的领班,对于其他雇员说来,他是一个好同事。

但那个时候我还不认识他。我认识他是在很久以后,在叶林涅克家里。这时他的手里已经握着手枪而不是铅笔了。他指着我说:〃……我对这个人最感兴趣。〃

说实在的,我们两人彼此都感到兴趣。

他天生机智,同其他盖世太保相比另有一种特长:善于辨认各式各样的人。因此,他在刑事警察中无疑能获得成功。

小偷、杀人犯、社会渣滓,大概都会在他面前毫不迟疑地坦白交代,因为这种人最关心的就是自己的性命。但这样一种只顾自己性命的人,落到政治警察的手中却是很少的。在这里,警察的奸计不仅要对付被捕者的反奸计,而且还要同远比这个大得多的力量:同他的信念,同他所属的那个集体的智慧进行较量。对付这些,就不是奸计甚至殴打所能奏效的了。

你很难在〃主管我的警官〃身上找到坚强的信念,正像你也很难在其他盖世太保身上找到这种信念一样。假如能在他们某个人身上找到一种信念的话,那它也是出于愚蠢,而不是来自人的智慧、思想修养和知识。如果总的说来,他们仍然做得颇为成功的话,那是因为这一斗争持续得太久,太受空间的限制,因而比以往任何时候的地下斗争的条件更为困难。俄国布尔什维克党人曾经说过,能经受住两年地下斗争的考验的人就是一个优秀的地下工作者。在俄国,如果火烧到莫斯科城下,他们还可以转移到彼得堡去,或者从彼得堡再转到敖德萨,消失在谁也不认得他们的几百万人口的大城市里。可是在这里,你只有一个布拉格,除了布拉格还是布拉格,城里大约有一半人认识你,他们能集中起全部奸细来对付你。虽然如此,我们却坚持了这么多年,毕竟还有好些同志已经做了五年地下工作而没有被盖世太保发现。这是因为我们已经学会了不少东西,经验丰富了,同时也是因为敌人虽然强暴、残酷,但他们除了屠杀之外,并没有更多的本领。

Ⅱ一A1科里的三个人是以极端残酷地摧毁共产主义事业而闻名的,他们都佩着黑、白、红三色绶带,表示在战争中反对内部敌人特别勇猛。这三个人就是弗里德里希、赞德尔和〃主管我的警官〃约瑟夫·博姆。他们很少谈到希特勒的国家社会主义,因为他们知道的很少。他们不是为着政治信仰在战斗,而是为了自己,因此他们各有一套。

赞德尔是一个老在发脾气的矮个子,他也许比别人都会耍警察手段,但他更贪财。有一次他从布拉格调到柏林,没几个月他又要求调回原单位。因为在帝国的首都供职对他说来是降级,也有经济上的损失。在黑暗的非洲或布拉格这样的殖民地当差,他就是一个有权有势的大官了,也能有更多的机会来充实他的银行存款。赞德尔是勤于职守的,为了表现自己的勤奋,他经常喜欢在吃午饭时审问犯人。他这样做,是为了不让人家瞧见他私下里还有更热衷的事情。谁落在他手里都是不幸的,但是如果谁家里有存折、股票之类的东西,就会更加不幸。这人准会在短时间内死去,因为存折和股票都是赞德尔心爱的东西。他被认为是这一行里精明内行的官员。(他的捷克助手和翻译斯莫拉却跟他略有不同,是个文明强盗:谋财,不害命。)弗里德里希是一个黑脸膛的瘦高个子,有着一双狠毒的眼睛和凶恶的狞笑。早在一九三七年他就作为盖世太保的特务进入共和国,杀害流亡在这里的德国同志们。他特别喜欢死人。在他看来无罪的人是没有的。凡是跨进他办公室门槛的人,都是有罪的。他喜欢通知妇女们,说她们的丈夫已经死在集中营里或被处决了。他喜欢从他的抽屉里拿出七个小小的骨灰盒给受审者看:〃这七个人都是我亲手处死的。你将是第八个。〃

(现在已经有第八个了,因为他杀死了扬·日什卡。)他喜欢翻阅那些旧的案卷,看到被处死者的名字就满意地对自己说:〃肃清了。肃清了。〃他喜欢折磨人,特别喜欢折磨女人。

他嗜好奢华——这只不过是他的警察活动的附带的目的。假如你有一所陈设漂亮的住宅,或者一家衣料商店,那就只会加速你的死亡,一切就是这样。

他的捷克助手聂格尔,大约比他矮半个头。他们之间除了个子高矮之外,没有什么差别。

博姆是主管我的警官,他对钱和死人都没有什么特别嗜好,然而他处死的人不见得比前两个人少。他是一个冒险家,总想出人头地。他在盖世太保那里干了很久。他原是〃拿破仑餐厅〃的招待员,贝兰的党徒们经常在这里举行秘密集会,贝兰本人没有向希特勒报告的事,博姆却去做了补充。可是这哪能比抓人、掌握人的生杀大权和决定人们全家命运这样的事更引人注目呢。

他倒不一定非要悲哀地了结一些人才感到过瘾,可是如果不这样就不能出人头地的话,那他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对于一个追求赫罗斯特拉托斯荣誉的人说来,美和生命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建立了一个也许是最大的奸细网。他是一个带着一大群狼犬的猎人。他捕猎往往只是为了爱好。他认为审问是最枯燥乏味的事。他最感兴趣的是抓人。然后看着人们站在他面前,听候发落。有一次,他逮捕了两百多个布拉格的公共汽车和无轨电车工人、司机和售票员,他赶着他们在铁轨上走,阻碍了交通,扰乱了运输,他却感到极大的快慰。后来,他又把其中一百五十人释放了,夸口说这一百五十个家庭会把他当作大恩人。

博姆经常处理一些涉及人多、但意义不大的案件。我是偶然落到他手里的,这是一个例外。

〃你是我办过的最大的案子,〃他常常坦率地对我说,他感到骄傲的是我被列入最量大的案件中了。这或许是我生命得以延长的原因。

我们相互尽力地、不断地说谎,但也不是毫无选择的。我总知道他在撒谎,而他却只有某些时候才知道我在撒谎。当谎言十分明显时,我们便不约而同地停止它而谈别的什么问题。我想,对他说来,重要的并不是确定真凭实据,而是不要给这个〃重大案件〃留下什么阴影。

他并不认为棍棒和铁链是审讯的唯一手段。他还比较喜欢针对〃自己的〃对象的情况采取劝诱或恫吓的办法。他倒从来没打过我,除了头一天晚上以外。但当他认为必要时,他会借别人的手来打我的。

的确,他比别的盖世太保有趣和狡黠得多。他的想象力比较丰富,并且善于运用它。我们常常乘车去布拉尼克进行荒唐的对话。也常坐在花园的一个小饭馆里,观看川流不息的人群。

〃我们逮捕了你,〃博姆富有哲理地说,〃你瞧,周围有什么东西改变了吗?人们走着,笑着,想着自己的心事,世界还像从前一样照样继续存在下去,就像不曾有过你这个人似的。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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