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欲裂至无能思索,一些往事的碎片遂渐渐涌上心头——我记得我是怎样以一种温婉的神情向她详尽地诉讲我与韩子湛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的,我还记得我又是怎样向她愉悦地表达着我的幸福和甜逸的?
可这一切的一切,到底又是以一种如何的方式摧毁着雅卿那种既隐忍又无奈的沉痛与煎熬之心啊!
我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无心之人呢?
雅卿对我推心置腹,对我忠心耿耿,可我却如此地忽略她的感受,如此地践踏她的心神,枉我,枉我还道自己是以姐妹之情对待于她的。
思绪许久都不能正常运转,我只是怔怔地看着雅卿穿戴上我的外衫,怔怔地看着她绾起与我相似的发髻,而后,她再将她的外衫穿在我的身上,事毕,她缀着眼中的莹莹泪光,朝我娇媚地惨淡一笑,那笑容竟是如此的美丽和动人心魄:“小姐,你千万不要为奴婢伤心难过,奴婢能服侍小姐,再能因小姐而认识韩公子,奴婢真的…很高兴,也很…满足……”
空气中一片空洞的静寂,我流着泪,麻木地看着她脸上蔓延的汗水灰渍,只见那汗水浸湿了她额前的缕缕发束,她转首看了看那些渐涌渐近的火光和搜查声,急忙立起身来并推我向南行去,同时急道:“小姐,不要犹豫了,你快快走吧!”
语毕,她便往追兵密集的方向跑去。
无力的呼喊声和恳求声尚逗留在喉间,悲痛早已蔓延无边,泪水亦再亦不能干涸,追兵那惊喜的呼喝声便遥遥响起:“总管大人,那边有动静。”
继而,一个略显童稚的嘶哑声音响起,在静谧的深夜种尤其清晰骇然:“你等千万要谨慎,主子吩咐过,务须…要抓活的!”
一个机灵,忍着心中那虫蝥啃噬般的剧痛,拨开荆棘杂蔓,我拼命地朝南边奔去,猎猎的风声从耳边连续地拂过,似乎过了许久,攀附山势的脚步顿然一空,只听一声碎石滑落的撞击声,手中便失去了支撑之物,顷刻,我的身子便沉沉地往下坠去,滚落的瞬间,我看到空中竟飞舞着繁多的棉状柳絮,一丝一丝如同即将飘逝而去的生命……
柳絮纷飞着,我的意识亦开始渐渐迷糊,仿佛有柳絮缓缓滑过面庞,酥柔痒滑,我不禁苍白莞尔,春天还是会如期而至,可我的亲人朋友却一个又一个相继离去,相应地,那一个又一个的身影,幻化般地在我的眼前一一闪过,竟是如此的清晰,但却又是如此的遥远——
那些闪现而过的身影里有母亲那淡漠疏离的神态,有陈沅江那孤寂苍老的身影,有陈明峻那温良深邃的眼神,有陈念娉那俏皮纯真的笑容,有陆文航那不羁张狂的言语,有雅卿那诚挚期待的恳求,有秦磊那沉默镇定的守护,还有韩子湛那绝世高洁的身姿……
我虚弱地一笑——
难道,我就会如此地死去吗?
难道,我就会如此死去并逃离这一切又一切的痛苦和折磨吗?
然而,或许,或许如此死去,说不定就会脱离了所有的烦恼与苦难,可是子湛,我的子湛,那个让我安心等他归来的痴守之人,假如我如此这般毫无音端地死去,岂不是要辜负他的等待和深情?
意识愈来愈为薄弱,眼前的景色亦渐渐模糊不辨,子湛,我的子湛,或许…注定,注定我要辜负了你的柔情和期望,可是,我却是如此地不甘心,是的,不甘心……
作者有话要说:
☆、明汝遭遇
明汝山上,枫叶红盛,风姿逶迤,微风轻拂,幽香徐徐。
我看着眼前两座坟冢墓碑上似浸刻着血痕的篆字铭文,字字泣泪,心中更有道不明的暗流纵横,哀痛、伤怀、想念之情一一涌现,仿佛灰败黯然的罂粟花,纠结零落:
“爱妹秦雅卿之墓——秦羽裳泣立”!
“严兄秦磊之墓——秦羽裳泣立”!
我的眼眶内渐渐朦胧起一层缭绕的薄雾,墓铭志遂幻化不晰,时光亦仿佛定格在了景浩廿一年在赶赴宛城之前,主仆三人所留在秦月山庄里的那幅让我深念于心的温馨与静柔画面中——
雅卿细心地为我沏好一壶碧螺春茶,将杯盏填满,而后,她转首看了看前方落英丛中正挥剑飒飒的秦磊,复看了看正调试琴弦的我,嘟起小嘴,翻了翻故作呆滞无奈的眼眸,以一种百无聊赖的语调言道:“小姐,秦磊那呆子整天就知道练剑,而小姐你也只知道弹琴看书,哎,这日子过的亦实在是太无趣了。”
她转了转眼珠,眼眸中突然闪过一道耀目的亮光,语调亦愈来愈为恳切:“小姐,你从来都没有迈出过秦月山庄半步,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究竟有多么的美丽和精彩。我曾听母亲说过,京城热闹繁华无比,连街道都是用金砖来铺就的,小姐,要不,要不我们到京都去看一看吧?再说,夫人临终之前,亦曾交代过你到宛城去寻觅那位位高权重的陈将军,即使你不愿意去投靠他,我们到京畿之后,也可以顺便看看他长什么模样啊?奴婢自幼曾跟着母亲走闯南北,知道不少江湖常识,所以,在去往京城的路途上,一切的事物奴婢都会细细为小姐打点好的,何况,秦磊那呆子武功高强,也会尽力保护小姐完全之安危的。尚且,我们还完全可以把去京畿这一遭视作为去游山玩水,见一见世面,散一散心,小姐,你认为…奴婢的提议…如何?”
我抬起头来,看了看她那急切的眼神,有恳求,有期待,更有希冀,于是,不禁淡淡莞尔:“其实,我早就想到宛城去游逛一番了,亦早就想到京畿去瞧一瞧那陈沅江究竟是何方神圣,只不过,我不忍心留娘亲一人在秦月山庄遭受这秋冷冬寒,所以想多陪她一段时间。待娘亲的孝期一满,我们就即可启程去宛城,如此…可好?”
虽然当时报复陈沅江并为母亲讨回公道的决心较之于在宛城观游赏景对我来言,更具有说服力,然而,雅卿闻之却大为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