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此变故,远在辛郡、消息被特意闭塞的陈沅江却无从知情,而皇帝却天时地利占尽,掌握着一切可胜的筹码,在京城,沈熙昊有沈喆护卫,再加之其还可以“质子”陈明峻来防陈沅江于未然;在辛郡,掣肘陈沅江的便是那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智人”,沈显自景浩三年启始便为沈熙昊精心培养的得力助手,此次韩子湛援军的随扈军医,陆燮之子陆文航。
陆文航深得陈沅江、陈明峻信任,不料最终却信错他人,权势、命运覆水难收。
仁德三年,三月十五日。
丁零重整兵威,集二十万兵力一举重攻,力图攻陷辛郡之固,陈沅江却早有策谋,命副将张东华领兵三万取道辛郡十里外一地势险峻之地籍澜山阻击丁零,攻敌之不备。
然而,莫大变故却在毫无音端中发生,京畿护援辛郡的千辆粮草大车却于此时抵运至辛郡的消息被军中细作走漏,粮草护援大军在东梁坡遇袭,粮草遭劫,消息一经传递,军心大乱,陈沅江当机立断,亲率五千精兵阻截敌军,力图夺回粮草。
因事出突然,部署不力,精兵还未抵达东梁坡,便遭到了早已埋伏于此的二万敌军之袭击,敌军众繁,以致于阻截大军猝不及防,损失惨重,陈沅江的左腿亦在突围中中箭负伤。在此时,陈沅江下令通知张东华返营的信兵亦被营中的细作挟制,而尚不知军机已泄露的张东华大军,则被诱入籍澜山深处,遭遇十万敌军袭击,我军前锋兵力大败,副将张东华被俘。
这一战使陈沅江大军元气大伤,而军中大营之将帅丛中藏掖着细作以致于泄露了军中机密这一讯息,震惊了整个朝纲,彻查清洗工作亦在军营中展开。
是日夜,韩子湛援军绕道秘密抵至辛郡。
仁德三年,三月十六日。
韩子湛利用詹葛的自负心性,改观陈沅江策谋之不足,以微弱之势迷惑敌军,使敌军掉以轻心,复再以破釜沉舟之策激发士兵的阵势,先佯败于敌方,诱敌入瓮,前后夹击,终在籍澜山再次大败丁零,敌军首领詹葛却又次逃匿,踪迹成迷。
当日,陆文航在为负伤且寒疾日重的陈沅江疗治之时,竟在其随身铠甲中发现了他通敌卖国的凭证,一封詹葛与其的往来凭信,信笺上的内容大致上称曰:“君之威名智慧,葛甚为赞服,此番,葛之举别无他意,只为了却君之心愿也。此次,葛倾覆全力征讨天阙,挥师京畿宛城,君可先佯败于余,待葛斩帝于都,尽诛沈氏皇族,却罢,葛便退兵宛城,彼时,君可以‘救天阙于水火之名’力挽狂澜,民心向背,帝之名亦可正而无邪矣!是为葛此行缘由也!天阙富饶,丁零贫瘠,常遭遇荒灾,民众疾苦,待君为正统,只可与辛郡之地让于丁零,詹便意足也!”
孰不问凭信的真伪性和现实性,只是此凭信恰巧被数十将帅同时撞见,而陈沅江当时还仍在昏迷之中,有口亦莫辩,而陈沅江通敌卖国的消息一经传开,兵戈大振,加之兵士刚遭遇三月十五日的惨败与失亲之痛,陈沅江便被激动的兵士们所恶绝,兵部侍郎韩子湛为安抚军心,称言事有蹊跷,遂将陈沅江以待罪之身关押禁闭,另行医治并对其进行调查。
然而,当此等讯息于三月十七日戌时传至京城之后,皇帝大悦,称良机已达,便下令由沈喆带领三千御林兵阻杀留置京中的整个陈氏家族以及陈沅江的亲信官员,婴幼妇孺,一概不赦。
而当晚,皇帝由于夺权之心切切,宫中兵力稍显疏散,于是,被幽禁在海晏堂的陈明峻便得以被幸留于宫的陈氏亲信救出,至今下落不明,然而在其出走之前,力请亲信周冲杀出重围并将催促我快速离京的信笺送出,然而,为时已晚,皇帝的阻杀行动已经全面展开。
当我在陈明峻派遣的信使周冲的帮助之下仓皇逃离陈府之时,陈府外遭已被三千御林军重重包围,兵卒红缨丛立,火把燃炙,映亮了整个夜空,陈氏族人插翅难逃,天阙的夜空异变,乌云压坠。
作者有话要说:
☆、柳絮分飞
空气中氤氲着一触即溃的紧张气息,如同即将离弦的弓弩般蓄势待发,我可以清晰地听闻到身边雅卿那杂乱无律的心跳声——夜色凄凉,情势逼人,歩声橐橐,杂乱急促,在雅卿、秦磊以及周冲的护卫下,我们一行四人匆匆奔走在陈府通往明汝山的密道中,我的心情悸乱无章,总觉得仿佛遗失掉了一件至关重要的物什,空落而又迷茫。
这条暗道是陈府的绝密,始起陈府藏心阁内我所居住的闺房内,密道出口在床榻旁的枣红色几案下,其控制机关则位于几案柱脚上的那一道略略突起回折的百合花纹上,暗道幽长曲狭,机关密布,最终则通往京畿近郊山势险峻的明汝山中——此密道为陈沅江所秘密开凿,开设之意图缘由我不曾明了,但确实可在必要之时救陈氏族人于危难。
起初,当陈明峻在赶赴辛郡之前特地约我商谈并告知我这一绝密之时,我还曾惊讶意外不已,意外他竟如此地信任于我,惊讶他对我的关心照顾竟远远超越于陈念娉。
当时我还不曾体味出他言语中的深意,只记得他的神色如惯常般温良,容色清湛,语调平和,并无有丝毫的波澜起伏:“京畿之危,迫在眉睫,此番,父亲定会竭尽全力护卫家国之安危,扬天阙之威名,不过边境酷冷,父亲旧疾日疴,不耐湿寒,我心忧此深甚,是以,此次我必会随从父亲前去征伐丁零,一则顾看照料,二则立功建勋。然而,此去经里,父亲和我虽有万全的布置,却不能绝毁毕暗处之动荡阴谋,进而确保你等完全之安危,故而,我此次前来,只为一个缘故,那就是‘退路’,在你遭遇困境之时可扭转乾坤的退路。”
却罢,他秉退从人,详细地将密道的方位和机关消息的控制方法一一告之于我,此外,他还粗略地讲解了一些察人观疑的道理,却不成想陈明峻的未雨绸缪是有如此道理,陈氏族人竟真的在清平中罹遭如此劫难。
外遭已被铠甲铁盔的御林军重重包围,我们势单力薄,寡不敌众,根本无从冲出重围,逃出生天,我看着秦磊等人的沉郁和忧色,沉吟思索片刻,便毫不犹豫地开启了密道的机关,只见百合花饰凹现变幻,几案下的地砖便洞然打开,雅卿、秦磊及周冲惊愕莫名,转而皆喜色尽现,雅卿更是喜道:“小姐,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关闭掉密道内的机关消息,以使四人通行顺畅无阻,一切完毕后,我示意秦磊燃起火把,令他率先步入密道之中探路,嘱托周冲护后,一行四人便匆匆往明汝山的方向赶去。
步履复匆匆,心头意难平!
周冲带来了关于陈氏族人命运的既定结局——谋逆大罪,九族连坐。
我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艰涩话语中所含纳的悲痛与心酸,虽仓皇却镇定,而又字字泣血:“那皇帝忌惮陈将军之心已久,早欲除之而后快,皇帝亦着实可恨,一直以来以‘荒淫无道’自居,掩人耳目,现陈将军遭人诋毁污蔑,身陷囹圄,却正中皇帝下怀,所以,陈将军不管是不是真的通敌卖国,皇帝也只会以‘谋逆罪’来处置陈将军的。况且,现下朝中局势亦大大不利于陈将军,京城不仅有谕王沈喆拥兵坐镇,辛郡还有那陆文航来进行牵制陷害,因此,陈将军如今的处境实在是…堪危难测。不过,少公子现已逃离皇宫,他…定是会想尽办法来营救将军的,只不过,看守贵妃娘娘的兵胄森严,卑职实在无有办法去顾全贵妃娘娘的安危。但陈小姐亦是陈将军的骨血,陈将军和少公子又待卑职恩重如山,所以,卑职即使会拼了性命,亦会力保陈小姐的安危的。”
周冲的言语无疑地掀起了我心中澎涌激湃的酸涩和空洞之感,顷刻,只觉得一股臊重刺鼻的血腥味环绕而来,久久不散,气味愈来愈为郁浓。
我的思绪几乎不能运转,虽说一直对陈沅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