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醉倒在了御花园的明湖之畔,神智不清,行止飘浮,幸亏宫人发现的早,及时送出了宫,否则耽误了宫禁的时间可就麻烦了。”蕊欣审视着我的脸色,迟疑了片刻,接续道:“姐姐,我觉得好奇怪,人人皆知,定远侯品性淡薄,洁身自好,从不嗜酒溺色,今晚怎么突然就醉酒了呢?”
“也许是,遇到了烦心之事。”想到在无望而又漫长的等待中,被人发现,最终则不得不装醉的韩子湛,我更是心如刀绞。
“烦心之事?”似是意识到了什么,蕊欣的眸色黯淡了一下,便知趣地转移了话题,开始准备就寝所需的被褥等物什,而我却清楚地知道,即使早已心力交瘁,疲惫孱弱,今夜的我还是将无法安然入眠。
作者有话要说:
☆、失助幼子
日子仍然波澜不惊地过着,只是负责我的医官换了其他人选,不再是陆文航,惧于皇帝的严厉威慑,再也没有人敢在我面前提起关于陆文航的只言片字,渐渐地,陆文航脱离了我的生活,无声无息。
不知出于何种算计,皇帝居然将彼夜之事压了下来,故然,我想那位身份奇怪的侍药宫人所言述的“看戏之人”的无端计划必定亦会就此落空。
我曾让蕊欣在太医院内暗查那位侍药宫人的来历,然而,令人奇怪的则是,事情甫才有一些眉目,便传出了太医院一宫人患急症猝死的讯息,经过身份核查,那位死者恰恰正是我极力寻找的侍药宫人,线索就此中断了,一切似乎又都回到了原点。
我曾一度怀疑此人是受到了静柔公主的指示,旋而才来陷害于我,待事情暴露无望后,其遂被静柔公主秘密灭口,但是自太后寿诞之夜翌日,未婚的静柔公主却是史无例外地被皇帝下赐了汤牧邑,匆忙整顿一番后便随众前往了封地,故此,我根本无能当面去求证静柔公主彼夜到底在算计我什么。
倒是秦贵妃雅卿,自静柔公主离宫之后,仿佛没有了额外提防的忌讳,偶尔还会约我到御花园中往来谈心,也会遣宫人送我一些稀罕雅致的小玩意,从古玩、饰物、香料到点心不等。
或许是我们分开的时间太久,所以每当面对雅卿之时,我总感觉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隔阂漠离横亘于我们之间,不管我们再如何交心叙旧,亦无法回到在秦月山庄之时的自然亲近。
皇帝对蕊欣愈来愈器重,不久便升了其宫中总执事之职,每日更是忙碌异常,不见影踪,后来,皇帝索性又赏了她一处单独的宫内住所,如此以来,平日里若想见蕊欣,便有些困难了。
养病期间,皇帝也时常会过来萝旖宫看我,但是他每次来都没有别的其它话题,只是要求我弹奏曲子《思念》于他言听,而我因心中一直郁结不快,便和他卯足了劲,没有一次肯顺遂他的心愿,他却也不气恼,每次只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表情莫测高深。
一日,我从宫廷书库内借书归来,路过一处宫殿时,不经意看到一个五六岁光景的小男孩正蹲坐在湖水边探着身子用一节竹子反复地湖水中找着什么,明显很是吃力的样子。
见状,我停驻了脚步,走到了男孩的身边,因湖水较深,藻草旋动,一时间竟看不出他到底在湖水中捞着什么。
男孩衣衫单薄,袖端已完全被湖水浸湿,加之已是初冬时分,湖水极是冰凉难忍,我看着他那双被湖水冻得通红的小手,心中遂有些不忍:“你在做什么?我可以帮你吗?”
闻声,男孩抬起头看向我,清瘦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睛黑曜如石,深不见底,隐隐地,却从中透露出一种不符其年龄的忧伤味道,霎时间,我的心中竟产生了一种异样的被触动的感觉。
看着男孩绷紧警惕的脸庞,我不觉失笑:“你不要害怕,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帮助你罢了,你年纪尚小,如此立于湖畔,恐是有险。告诉我,你什么东西掉到湖水中了,我可以帮你捞的。”
男孩抿紧嘴唇,眨了眨眼睫,并无应答,旋而又俯首看向湖底,眉心间蹙了又蹙。
顺着他的目光,我睁大眼睛在湖水中找寻了片刻,原来是一枚缠于湖藻之中的墨色玉坠,配着一条编织繁复的深色丝绦,映着湖水的暗泽,如若不仔细辨认,不太容易被人发现。
我吩咐惜姳找寻了一位身手灵巧的内侍过来,其没费多少功夫便将玉坠从湖底处弄了上来,接着,内侍用衣袖将璞坠上的水渍小心翼翼地拭干,遂恭谨地双手敬举玉坠,欲将其递之于我,而此时,原本蹲坐着的男孩却突然起身,一把将玉坠夺了过去,旋后其将玉坠紧紧地捂在胸口,如珍似宝。
见此,我微微一愣,却不在意地笑了笑,想了想,遂将随身携带的锦帕移递于他:“将手拭干,不然会着凉的。”
男孩还是一脸警惕,直直地看着我,并没有伸手去接我的手帕,须臾,其二话不说便转身离开。
我有些讪讪地将锦帕收了回去,心情颇为复杂,这时,从不远处小跑着过来一位表情焦虑的老嬷嬷,边跑边急急地喊:“殿下,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可教奴婢好找!”
看到老嬷嬷过来,男孩并无过多的表情,只是静步原地等待,老嬷嬷到达后,喘着粗气不断地对男孩自责道:“殿下,都是奴婢的错,没有看护好您,万一,您要是有所差池,教奴婢如何向太后娘娘交待?”
闻言,脑海中骤然间电光火石一闪,不待细细思量,我便信步追了过去,老嬷嬷先前只顾看着男孩,乍然看到我的出现,怔忪了半晌,而后甫才反应过来,躬身向我请安道:“贵人安好!”
我稍稍错愕,旋即明白过来她话中的意思,于是便纠正她道:“我乃宫中乐师秦羽裳,并非后宫妃嫔,我虽有官职,但却职位低微,故而,嬷嬷不必向我施礼请安。”
她又愣了愣,不过行止还是有些拘谨不安:“奴婢是来请皇长子殿下回慈安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