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不是秘事,倒也没什么好瞒的,姜佑点点头:“你四处做生意的,想必也听说了,扬州粮食不光价高,而且供不应求,一个闹不好只怕就要酿成大祸,所以我特地赶来看看。”
这时候下人端茶上来,重岚轻轻呷了口,不经意般的道:“俗话说无奸不商,在下经商也好几年了,不瞒监军说,乱子越大,好些商贾才有利可图,趁机哄抬粮价不过是寻常手段罢了。”
姜佑面色不悦:“上头有官府规制,他们怎么敢如此猖狂?”
她终于问出了重岚想说的话,重岚长长地叹了声:“水至清则无鱼,官商自古以来都是勾连的,这帮商贾身份低贱,监军真以为他们有胆子哄抬粮价,让粮价几倍甚至几十倍的上涨?不过是背后有人撑腰罢了。”
姜佑用力一拍案几:“混账东西!我也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平时礼尚往来也都睁只眼闭只眼,他们竟然还敢这般胆大包天,以为世上没有王法了吗!”她恼火完又觉得不对,皱眉瞥了眼重岚:“你只怕不单是为着这个吧,还有别的话要对我说吗?”
重岚倒是很清楚现在的处境,她不过是个商人,要想摆脱海西的纠缠,除非完全整垮他,让他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想要他倒霉,还得依仗薛元和姜佑,但她只是商人,海西是正四品的官员,若是这般构陷朝中大员,姜佑就是把她杖杀了都没人敢置喙。她迟疑道:“监军好眼力我这里确实有事儿要禀报,但”
姜佑看她面带为难,想到今日她对海西的冷淡态度,直觉此事儿可能和他有关,探问道:“你平素都好与人为善的,怎么今日在码头上反倒对海西知府不假辞色,不怕以后没法来扬州行商?“
重岚没想到这也是个玲珑心肝的,她心中踌躇,还是一咬牙,横下一条心来,跪下来把这些日子的打听调查的一一道出:“海西哄骗流民女眷进府,肆意虐待□□,勾结粮商哄抬粮价,用重家其他人的性命相要挟,逼迫我进他府中为妾,还请监军做主!”
若是姜佑没去过海西府上,没见过那脖颈上有红痕的女子,对重岚的话未必会信,但如今结合她的话,已经起了疑心。可这个四品大员跟她当初杀的那个白身二世祖不同,就算她亮出皇上的身份也不能随意杀人,必须证据确凿才行。
她本想请托薛元严查,但想到方才的气闷,又坐回原处:“我相信你的话,可逼你为妾的事儿最多治个持身不正的罪名,不痛不痒地顶什么用。其他两桩呢,你可有正剧?总得先查证才能论罪”
重岚苦笑摊手:“是我无能。”
她不过是商人布衣,能搜集好些消息已经不易了,姜佑决心这回不靠薛元也要办成事儿,好让媳妇和旁人也高看她一眼,她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踱了几圈,忽然又转头定定地瞧着重岚,沉吟道:“我这里有个查证的法子。”
☆、第107章
重岚听她问证据,本来心已经沉了下去,但看她若有所思的样子,眼睛一亮,忙问道:“监军有什么法子?”
姜佑以手掩嘴,轻咳了声,拧身坐回原处,拖长了声调道:“其他的事儿暂且不论,现在也还没到秋后算账的时候,如今当务之急是先把粮价压下来”
重岚不解其意,小心探问道:“扬州以海知府为首的许多官员都是靠着哄抬粮价发财,监军若是想要降下米价,必然阻力重重”
姜佑道:“就是让他心急如焚,才能露出马脚来。”她竖起两根手指:“扬州粮价贵,一是因为官商勾结,哄抬粮价,二是因为粮食短缺,如今朝中已经运来的粮食,想必能暂缓扬州之危,接下来就是想法子让这些粮商主动压价了。”
重岚这才若有所悟,忙道:“监军有什么让我帮忙的,只管开口。”
姜佑示意她过来,附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你先回去吧,明日准时到场便是。”
重岚了然地点点头,转身退下了。
姜佑想到自己布置,兴奋地在屋里来回走了几圈,正要唤人去准备,就见薛元施施然走了进来:“皇上谈完事情了?”
姜佑点了点头,下意识地想征询他的意见,但不知想到什么似的,话到嘴边又转了,掩嘴轻咳一声:“朕和重岚商议一番,这事儿就交给我来处理。”
薛元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重岚不想给海西为妾,对这事儿自然热衷,皇上莫要受别人蹿腾几句就妄下结论。”
姜佑沉下嘴角:“你连这也查过了?”她现在越发觉得,薛元对她什么都知道,而他对她却知之甚少。
薛元折腰坐下:“又不是什么难事儿,再说了,海府上的管事特地上咱们这儿来打听消息,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四月中旬天气渐热,他解开领子上的玉扣,露出白洁的颈子,线条优美引人垂涎。
姜佑不接受他的引诱,调开视线看偷爬进窗内的金银花:“明天我打算召见本地的乡绅商贾,还有几个要员,那海西跟你瞧着是旧识,你明日旁听便可,就不要现身了。”
薛元眸光沉了沉,却对着她浅浅而笑:“皇上这是在怀疑臣吗?”
姜佑怔了下,她是不想时时刻刻都靠他成事,自己身为皇帝,总不能事事都想着靠别人吧?她犹豫了一下,走过去两手覆在他柔白的手背上:“你别多想,我并没有怀疑你,只是想自己学着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