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无将头埋于双膝之间,悠悠道:“我在想,桑伯父与伯母是怎么想的。”
这已不是郑无第一次思索这件事,总不能是千里迢迢送女儿来做妾,细想又觉得不一定没有这种可能。
四周越来越暗,九疑闻言不禁侧目,暗淡的光影投在郑无侧脸,将他正在沉思的愁容印衬的益发沉重。
对,是愁。
只是,他愁什么呢?
“莫说你在想,有些事连我也不禁怀疑,一个侍郎府教养过的名头真就那么重要么。”
就算爹爹和娘觉得成县无人可配,可与姐姐一般在旁边州县择选,怎就非要将她送到这来。
所以她才在信中言及娘和爹爹是否真的期待她归家。
“重要,当然重要。”郑无不假思索便答了出来。
当年封家被抄时他尚不足十岁,是以与母亲和长姐等人一同没入教坊司。
送入教坊司的大多都是犯了事的官眷,一夜之间由高高在上的夫人小姐沦为众人唾弃的妓子。
还有便是他这般年岁不大模样好适合调教的。
这样的打击寻常人根本受不住,她母亲也便寻机自尽。
落差是一方面,更重要他认为是为了贞洁二字。
不过几日他就被买走了。
大邺朝历经百年,敢从教坊司买人的没几个。
长姐与妹妹没多久也失了性命。
那时已有九岁半,该懂的都懂了,不该懂的也在那场哗变中懂得了。
是以他很肯定地告诉九疑,重要。
沉思良久,他抬起头将双膝合拢,平稳道:“我猜伯父伯母是希望阿姐能留在昆山。”
九疑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郑无,他的一双眸在月色光华的照耀下显得异常幽深,眼瞳中有月光透过竹叶散发的细碎光芒。
周遭只有微风偶然掠过竹叶的沙沙声和远处蛙鸣的回响。
不过几息而已,却好似过了许久。
郑无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在与他对视时,九疑忽然感到一阵恐惧,她心中涌起了一股冲动,想要逃离,想要离开这片竹林。
忽地,郑无将手抬高,“啪”的一声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在与那温暖掌心相触的一瞬,她的身体逐渐放松,头皮的麻刺感渐渐消褪,心跳也渐渐平稳下来。
令她心惊的不是郑无说的娘和爹爹希望她留在昆山,而是她从郑无言语中感受到了未说完的话。
娘和爹爹是不是也如姨母一般,希望她成为表哥的妾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