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长海的脸立刻白了:贾界是你什么人?
房美月见形势有所转机,也急中生智道:我男人!他……他会杀了你的!
胡长海哆哆嗦嗦地说,就是那个、那个绿野公司……
对呀!
房美月在慌乱中站起来时,胡长海却矮了下去。
啪啪啪啪,胡长海跪在地上,接二连三地打自己的嘴巴,央求房美月,看在他老婆心脏病很重的份儿上,饶了他吧……
那是一个风黑月高的晚上。
眼见要毕业了,我们几个要好的捉个通宵。在那个低档小饭馆猜火柴棍,划拳,嚎歌,跳舞,喝酒。说“嚎歌”,除了因发泄过猛而不着调外,还因为那时的小饭店没有卡拉OK,干唱。那时,还没有现在满街满街的专业歌厅。为了尽兴,我们连手指头弹脑壳、鼻子上贴纸条、钻桌子那些老掉牙的游戏都用上了。
上酒店之前,带不带柳明名的问题,我们曾犹豫过。怕“马户单刀”不高兴。毕竟,这小子没少捅篓子。没想到,贾界竟然十分大度,怎么能少了柳明名呢,带上他带上他!不管怎么说,我们可是一个车道沟来的啊!老乡的胡力韦也来了。说实在的,胡力韦根本不搭界,即不是老乡,跟我们也不是太近,怕他感情“抽条”。但,胡力韦是班里著名的“和事佬”,亲和。都快散伙啦,上赶子跟我们“辽北帮”套近乎,这一点就够了。我说,来吧老胡,我们欢迎你!平时我们都吊儿啷当,严格遵守“60分万岁,61分浪费,59岁犯罪”的基本原则。让酒精给泡得肿眼咣当、天旋地转之时,胡力韦砰地一声咬开一瓶啤酒,瓶嘴朝下对准自己的脑瓜盖,眼见他头顶冒白沫,酒液飞迸,脸上水淋淋,才晃晃头说,“我提议,十年后我们还在这里相聚,现在,我提议,大家预测一下十年后我们各自的情况吧!”
“十年不错。那首《二十年后再相会》不好,二十年太长啦!”房美月说。
现在才知道,十年都太长。同学会只坚持了五六年,再也没人提起。偶尔有人张罗一下,曲高和寡,响应者寥寥无几。毕业十年后,没人提起我们当年的话。十年后,我掐着指头算了算,没一个人预测准的,个个都脱了靶!贾界早已安息在天福乐园,那个在绿茵场上驰骋的马户单刀还在当“前锋”,在赴天国的路上;胡力韦到深圳闯天下,干得还真冲,当上一家大公司的高级策划,月薪三万,吃喝嫖赌全报销。可惜,同时被三把尖刀扎成“蜂窝”,误伤。他的后半生,将在轮椅上度过;房美月回西丰老家,跟那个老鳏夫“第十一”打发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岁月;柳明名在开原精神病院,有时往脸上抹大便,有时捡树叶做书签;我也不比他们好多少,在文人“百无一用”的时候,我还在爬格子混粥喝——更可悲的是,有时为了顺应单位头头,我或避重就轻、或说违心之话,拿自己的灵魂当敲门砖……87book。com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
一旦错过第三章(17)
十年前,贾界以“眼白”为桥,踏上了通往富比王侯的路;胡力韦常常唾沫星子喷飞地在深圳的大学里演讲,唬得小师妹们直往上贴;柳明名在婚介所跟女人玩打游击,把婚介女老板都给划拉了;房美月做着“贾大款”压寨夫人的美梦,看见右下巴有痦子的女人就想叫声妈;我不时为得个什么奖项乐得跟雷蕾扭在一起,跳舞、喝酒、*……
十年前,我们已经毕业三年。
1997年,柳明名又开始往脑瓜盖上倒啤酒。为了讨好一个女人。当然,不是房美月。这个时候,房美月已经发现贾界跟“眼白”的事,整天吊着一根愁肠期待丈夫悔改;佟大志从笆篱子出来后,不计前嫌,要跟送他进小号的大扁头“梅开二度”;贾界的绿野公司砸开“液世界”的大门,已经富比帝王;蕾雷还在大学教书,业余时间经管她的“派对俱乐部”;我被纪检、审计部门翻腾个底朝上后,由人人瞩目的“无限风光在险峰”,“咕咚”一声掉“下水道”里,声名狼藉,在杂志社,有我没我都一样……
柳明名倒光了两瓶啤酒,靳枫还是不买他的账。柳明名就继续倒。靳枫向服务员一扬手,“拿瓶酱油来!”大家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靳枫指着一大瓶酱油说,“倒吧,把这个倒了才算老爷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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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明名瞅瞅自己的意大利白衬衫,红色的金利来领带,浅灰色笔挺的皮尔卡丹西装,二话不说,一把抓起酱油瓶子。内奸按住柳明名的手,“拉倒吧你!”靳枫用胳膊肘轻轻拐了一下内奸,内奸松开了手。
这个举动,柳明名获得靳枫的“面子补偿费”十万元。看着柳明名可脸可身的酱油,墨汁一样在白衬衫上爬,可哪拉啦,靳枫哈哈大笑,笑得几次上不来气,好歹收了笑,说,“很好,我很喜欢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能不能别动,再坚持三分钟?”
三分钟后,靳枫顺手填一张支票递过去,“给你,这是面子补偿费!”
柳明名一看十万块钱来得这样容易,抓起一个菜盘子,“倒这个行吗?”靳枫的眼睛一下亮起来,“好哇,倒吧!”一个虾仁炒冬瓜、一个溜肝尖倒脑袋上后,“垃圾脑袋”几乎没有原色了,柳明名又操起那盆大枣玉米羹……
1998年2月14日情人节这天,那些躁动的男人女人们荷尔蒙最狂热的日子,连中小学生都在道边堵情侣推销玫瑰花的时候,靳枫一把推开窗子跳了下去。二十一层的那个窗口,曾把这个城市的一隅美景尽收眼底的地方,此时则是一个普通的凶器,一把刀子、一根绳子、一包毒鼠强……
五年之后,张国荣这样死了。若干年之前,齐姬这样死了。这样死的人还有很多,只是,他们没有“哥哥”那样幸运,2004年情人节这天,在张国荣去世一周年的忌日,还有无数的追随者为他感伤得涕泪纷飞,电影、剧院、唱片商们为这一天蓄谋已久,打哥哥这张牌狠狠赚了一把。其实,这也只是人类世界的一个小插曲罢了,谁死了,怎样的死法,说到底,只不过是殊途同归。既然归途都是曲终人散,又何必为一个又一个不值得的冲动叫劲呢?
靳枫临死前,曾给柳明名打过电话,“我只想出尽男人的丑,到头来,还是让男人出尽了我的丑!”
我对靳枫的死很震惊。活得好好的,啥也不缺,怎么说跳楼就跳楼呢?
当然,那时我还不知道,在靳枫玩弄柳明名时,也被柳明名玩弄了。而且,太惨。她狠狠出拳击打的,竟是自己的女儿!87book。com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
一旦错过第三章(18)
跟靳枫挂上钩后,柳明名过了一段衣食无忧的日子。有段时间,他甚至不去婚介所了。婚介所的女老板说,来吧小柳,我尽可能给你多提成。柳明名说,能把你提给我吗?女老板马上回答他一个“行”字。上女老板的床不是太理想,三十开外的女人,也算是一大把年纪了。可比上靳枫的床还要强。靳枫都扔下四十奔五十了吧?上一回悔一回。但,又不能放弃。放弃她就是放弃钱。跟了靳枫,钱有得是,可劲花。但他最愁的是,怎么也追不上房美月。这是他今生今世惟一的愁啊!为了在低迷中寻求刺激,柳明名像许多富婆养的“小白脸”一样,再把富婆的钱“分流”出去,进行二次分配。比1999年3月15日在和平大街上“撒钱”更狂的是,在包房里给小姐们“发钱”。
这样“痛快”的日子,柳明名会想到我们临毕业前的那个风黑月高的晚上,曾说过“预测十年”的话吗?
那天晚上,柳明名开始还不错,猜完火柴棍就不行了。猜一把输一把,输一把喝一大杯酒。我们都清楚,柳明名总走神。眼睛直勾勾地瞅房美月。房美月看他不行了,要替他喝酒,贾界一把抢过杯子,“不兴替!你替算怎么回事?”柳明名也说,“替?那可不行!别、别以为我不行啦!”说完,柳明名一扬脖子,突现的喉结上下窜来窜去,咕嘟嘟响。说到十年后的预测,柳明名说,当制片人。看吧,那时候,电影电视上,净是我的作品。看见斯皮尔格伯的《大白鲨》没?我就要拍那样的电影!贾界说,十年后到我们辽北聚聚,贾市长或贾局长全程招待!大家都乐。假的怎么行啊?假的也算数啊?
我当时说什么了,怎么也想不起来。
房美月刚一张嘴,柳明名说,你、你可不兴当假夫人哪,要当,就当真的。贾界急了,柳明名一笑,一口“倒灌气”抽进去一个花生豆,眼见他憋得脸色青紫,只有出气没回气,贾界也不放过他,照着那个虾腰下拳,狠狠的。柳明名吓得魂飞魄散,却躲不了,嗷嗷叫唤着大喘气,“咕噜”一声,花生豆喷飞出来,好了。柳明名睁开泪花子扑落的眼睛,说谢谢。大家都乐。
人这东西真是不可理喻,屁大的事能记一辈子,该记的事却过而不留。我拍着脑瓜子使劲想,当时我对十年后是怎么预测的,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2005年秋天,在开原精神病院,柳明名向我讲述跟靳枫相识的故事——
柳明名也不客气,选了一首歌后,说把这首歌献给他的女友,因为,滨海是她的故乡,但,她一出生,就离开了滨海。“滨海啊滨海,我的故乡,马路上灯火辉煌。大街小巷人来人往,披上了节日盛装……”
靳枫说,唱得可以呀,还献什么女友啊,献给我得了!
行行行啊!内奸说。
柳明名正唱得起劲,没听见他们说什么,但他却稀里糊涂地点点头。
说至此,读者已经知道了,靳枫嫉妒的那个柳明名的“女友”,就是她的亲生女儿房美月。靳枫自杀的头天晚上,正是跟踪柳明名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