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不知道陌生男人的来历,又见得这一张不友善的脸,本就怕生的孩子还不吓得缩到父亲双腿后,当成树干般抱着。
「快上车,小不点也是。」利哲说着就弯腰将小孩抱起来,不顾随即响起的挣扎哭叫,一把扔入后排的车厢里去,自己也钻了进去调整特地为孩子垫高的座位,蛮力制住不停振动着双臂的男孩,将安全带扣上才不至于让急坏了的男孩爬回还在车外的父亲那里,男孩只能可怜兮兮地拍打着窗户,以为父亲不要自己了,一声一声「爸爸」哭得好不凄惨。
温如予隔着一扇窗见到这个景象,心疼中不由觉得好笑,才要拉门坐进去安抚,就发现自己忘拿了手机,「手机在屋子里,等我一下。」
「嗯。」利哲随口应了声,目光却紧紧追随去了,车窗随着男人背身远去的脚步传来更大声的拍击,回头就一看就目睹小男孩沾满了眼泪鼻涕的小花脸,全抹到玻璃上去,将薄薄的霜气擦得一干二净。
利哲的脸色微微一黑,他前几天才把车子送了去洗,这小鬼头……
屋门开了又关、关了再开,只见那个高佻清俊的男人复又折回来,走不了两步,门却又咔嚓一声开了,走出了一个长发飘逸的女人,快步冲向男人的方向,将一物件塞到男人手里,不知为何却握着未有立即放开,表情尽是羞愤不甘,象是舍不得却又不得不松手。
☆、047
时间彷彿被定格似的,温如予怔着没有躲开,由他站着的角度看不清此刻脸上的表情。
雪片之间,男女的手好似紧紧相握。
目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利哲没有给哪怕一秒的观察时间,冷冷推开车门、狠力一关,就像故意让人听见似的,在雪天空旷的住宅街道响起了破空的重击声。
犹如平地一声雷,女人愕然退开,转首望见来人,美艷脸上更是青白一片。
「二少?」杨漾惊叫,视线瞬即转回温如予身上,眼脸浮现了难得一见的困窘,「他不是……Danny,我和他没有联络了!我不知道他怎么会到这里来……」
温如予却好似没有听到一般,神情有些怔呆,目光一迳落在另一个男人身上。
应该怒火中烧的男人反应很冷,背靠着车子一步也未有踏前,长身黑色大衣在半空中立刻沾了几片显眼的雪花,他动也不动,只是沉沉地冷瞪着,脸色很是难看,比欠了他十万块钱还更难看,阴沉得可怕,眼里映出严冬的温度。
莫名地,温如予心里竟也感到一丝难受,细细的扎痛彷彿从对方身上直传到自己心底。
「Danny,我们……」
温如予回过神来,望向杨漾一脸对自己的愧疚焦急,他不是没有心软,他的妻子对他并不是他以为的无情,自那日撞见外遇到争执离婚,甚至直到刚才她都强硬地不肯退让一步,她还是第一次释出余情未了的意思。如果他还愿意,他就应该利用这个仅限此刻的机会,只要他肯原谅她,或许官司不会再有,离婚申请书也不必再签,孩子也能生长在健全的家,有爸爸疼妈妈爱,他会努力让这个家变得更圆满。
如果他还愿意……
可是,这个念头他现在却连想都不敢想,只要想象那个男人冷得尖锐的专注脸容,胸口就冷不防地一阵酸闷。不浓不烈的淡淡痛感,足以让他在这关键时候犹豫怔忡,鬼使神差地挪开了脚步。
「他是来接我的。」温如予敛着眼,声音沉沉。
「──你们怎么认──」
在身后人不敢置信的惊呆之中,他沉默走到那个人面前,拾起垂在腰侧的一只被冷风吹得沁凉的手,才发现那竟是隐微地怒抖着,温如予怔然抬头,看着那张仍然冰冷的脸庞,心里又有了那种闷痛的感觉。
就算不想承认也不行,这个表情,让他心疼。
他几乎能感觉到这个人冰冷表情下的慌张与震惊,沉默下又是怎样的情绪翻涌,如果不是这么令人尴尬的环境,或许他会忍不住搂住这个人安抚。
同样是喜欢,有情感上和行动上的深浅程度之分,这些向来不被自己在意的事,原来当真正感受到差别的时候会如此被重视,他在这个人身上感觉到一种认真执着得近乎沉重的情感,明明不曾听过半句爱语,他却觉得光是这个表情就够了。
这一刻,他对这个男人的感情观又彷彿有了新一层认知。
「上车。」利哲反手拉开车门,小孩哭得沙哑还是不肯停下来的抽泣随即响起,一见到父亲就伸长了短臂挣扎着要过去,满脸是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鼻涕的水痕,目睹这个可怜画面的温如予就算心中本来不打算听其专制也当下忙不迭地坐进去安抚孩子。
呯的一声,车门又被用力关上。
利哲扶了扶眼镜,冷眼看着那个自己最不想见到的女人,迈步走了过去。温如予隔着被水痕擦净了寒霜的车窗看去,想阻止却被怀里的小孩黏得紧紧的,稍微一动就会惹得大哭大叫,害得他动也不敢动一下。
「──你怎么会和我丈夫在一起的?我怎不知道你们交情这么好?」杨漾咬牙,眼里的冷淡显而易见,哪里有半点和对方上床有过亲密性关系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