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鸿千以手作枕,直直躺在冰冷的地上,昔日里多情的桃花眼里此刻尽是疲惫落寞,呆滞地望着透过窗户投进的斑斑影迹。
三日前,他心仪的女子毫无朕兆地嫁给了他的好友。
得知那事后,他整个人似麻木了一般,浑浑噩噩。
昨夜,他位高权重的父亲杜远泰亲自到群芳楼将他绑了回来,杜远泰说,他丢光了将军府的脸,有这样一个败坏门风的逆子,是他杜家几世的耻辱,要他跪在祖宗面前忏悔,乞求原谅。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麻木了的心,仿佛被人狠狠剜了一个口子,浑身犹如坠入冰窖般寒冷入骨。
呵,他杜鸿千辱没了堂堂开国大将军的声明?
他杜鸿千除了与杜远泰一样姓杜外,除了那声生涩的父亲之外,他们之间还有何关系!
段铭枫娶了嫣暇,多么可笑!
难怪,铭王要与他断绝朋友之义,原来是,因为他看上了自己心仪的女子。
杜鸿千啊杜鸿千这就是你付诸真心,虔诚以待的结果,哈哈,真是可笑之极。
杜凌萱见到杜远泰时,他正付手立在凉亭中,满目哀凉地望着远处。
顺着他的视线正前方的一处屋院,诗瑶低声告诉她,那是将军府的祠堂。
看来,杜将军对杜鸿千的惩罚也是迫于无奈吧,毕竟,虎毒不食子。
“将军也在这站了五个时辰了。”诗瑶叹气道,压低的语调里满是无奈。
尽管他们都知道,将军与公子之间,明明都很在乎彼此,可,他们从来都不会在对方面前表现出内心的关心。
“我知道了,你去给将军准备一壶苦茶来,越苦越好!”杜凌萱侧头对诗瑶低声回道。
“这。。。是。”诗瑶虽是不解,但她隐隐觉得,王妃是能劝动将军的。
“虎为百兽尊,罔敢触其怒。惟有父子情,一步一回顾。”杜凌萱缓步走向亭内,看着背对自己的凌然身躯,悠悠开口。
“原来是侧王妃光临寒舍,有失远迎了。”杜远泰听及那声声清幽之音,身子微动,转身看着来人,双手抱拳行礼道。
一句‘惟有父子情,一步一回顾!’深深震撼着他的心弦。
“义父何须这般见外!”杜凌萱快步上前,拉住他的手臂。
“不知王妃驾临,有何指示?”杜远泰惶恐地一退,看了眼身侧的石桌,伸手作请。
“义父言重了,女儿是特意来探望义父的,也顺道过来与哥哥聚聚。”杜凌萱随他落座,唇边带着一抹自然的笑意。
“王妃来得真不凑巧,千儿身体微恙,正在房中休憩,恐怕不便见人。”杜远泰一脸肃然地说道,淡漠的言辞中带着几分没得商量的意味。
“承认我这义女的身份与承认您深切关心哥哥是不是一样难呢?”杜凌萱轻抿下唇,一双明镜的眸子蒙上一层黯然。
“王妃说的是何意,本将军不甚明白。”杜远泰眉头一动,眼中划过一丝愕然。
“将军不吃不喝,舍身在这里站了几个时辰,就是因为担心少将军。您很关心他,却装作漠不在意的样子。而我,一个罪臣之女,在逃钦犯,要律法严明的大将军包庇其罪,并认作义女。这二者,于将军而言,定是十分难为的罢。”杜凌萱自嘲道。
“王妃莫胡乱听信谗言,这些都是子虚乌有之事。”杜远泰一惊,眼中快速隐过一丝慌乱。
“好,既然义父说子虚乌有。可哥哥是真心爱着义父您的呀,上次中秋宴,得知您回来,您知道他有多期待见您么!”杜凌萱神色略待激动。
“哥哥与王爷是挚友,但王爷却亲手断了他们间的情谊,哥哥是那般至情至性之人,面对这变故他该是痛心的。世人皆称义父有凌然之义,广博之襟,想必定能体会哥哥心中之痛。”
“……”杜远泰沉默地看着对侧言辞铮铮的女子,一时竟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