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风在窗外。
黄尘飞卷,风沙吹打在用厚棉纸糊成的窗户上,就好像密雨敲打芭蕉。
有酒,酒在樽中,人在樽前。
可是小方没有喝,连一滴都没有喝,班察巴那也没有喝。
他们都必须保持清醒,而且希望对方清醒,因为他们之中一个有许多话要说,有许多事要解释,另一个必须仔细的听。
说的人是班察巴那:“我早就知道花不拉和‘大烟袋,都已被吕三买通,所以我才要你到那商队去。”
有些人说话从不转弯抹角,一开口就直人本题。
班察巴那就是这种人。
“因为我也跟你一样,我也找不到吕三,但是我一定要找到他。”
班察巴那道,“所以我只有利用你把他引出来。”
他和小方可算是朋友,但是他说出“利用”两个字时,绝没有一点惭愧之意。
小方也没有表现出一点痛苦和愤怒,只是淡淡他说:“他的确被我引出来了,这一点你确实没有算错。”
“这种事我很少会算错。”
小方伸出手,握紧酒杯,又放开,一字字地问:“现在他的人呢?”
小方问得很吃力,因为他本来并不想这么问的。
班察巴那却只是淡淡地回答:
“现在他已经逃走了。”
“你利用我找到他一次之后,以后是不是就能找到他了?”小方又问。
“不是。”
班察巴那道:“以后我还是一样找不到他。”
“所以你这件事可说做得根本连一点用都没有。”
“好像是这样子的。”
小方又伸出手握住酒杯:“对你来说,只不过做了件没有用的事而已,可是我呢?你知不知道我为这事付出了什么?”
他问得更吃力,好像已经用出所有力气,才能问出这句话。
班察巴那的回答却只有三个字:“我知道。”
“波”的一声响,酒杯碎了,粉碎。
班察巴那还是用刚才同样冷淡的眼色看着小方,还是连一点羞愧内疚的意思都没有:
“我知道你一定会恨我的。为了我要做一件连我自己都没有把握能做到的事,不但害你吃足了苦,而且还连累到你的母亲和‘阳光’。”
他冷冷淡淡地接着说:“但是你若认为我会后悔,你就错了。”
小方握紧酒杯的碎片,鲜血从掌心渗出。
“你不后悔?”
“我一点都不后悔。”
班察巴那道,“以后如果还有这样的机会,我还是会这样做的。”
他接着道:“只要能找到吕三,不管要我做什么事,我都会去做。就算要把我打下十八层地狱,我也不会皱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