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明白她到底做了什么。似乎只是动了动嘴唇。埃德加尔笑了,那一刻他的脸变得年轻、俊秀。接着他的双腿不由地弯曲了,整个身子一下子栽倒在鹅卵石街道上。
“你不打算随他们而去?”我说。“你配做光明使者吗?”
“你要知道,可以用这样或者那样的方式实现自己的目标,”阿琳娜说。“故去的他者会得到他们追求的东西!”
我摇摇头。看了一眼城堡,又闭上了眼睛。
“手机还给你……”阿琳娜说。“我不需要别人的东西。”
我的身后“地雷阵”轰的一声爆炸了,它为阿琳娜打通了一条隧道,这样的隧道是无法受到监视的。过去她是奇怪的黑暗使者,现在她又成了奇怪的光明使者……
我突然听到了音乐声——声音很弱,很轻。阿琳娜打开了手机的播放器。是偶然之举吗?
也许她想证明自己远比我想象的更了解现代技术?
你我走出了死亡的阴影
浪迹天涯,却依然愚昧无知。
我们嘲笑镜中的自我——是的,
走出了死亡的阴影,
却依然愚昧无知。
我们惩罚黑暗使者,用白粉涂抹额头,
我们抓捕光明使者,放进烟炱中滚黑,
我们该何去何从?
你我走出了死亡的阴影,
却依然愚昧无知。
掌上的生命线变幻莫测,
你我总是相互摧残,
我们该何去何从?
你我走出了死亡的阴影,
却依然愚昧无知。
看来,走出死亡的阴影就是莫大的幸福。无论你是黑暗使者还是光明使者,毕竟都有机会继续走自己的路。只有历经崩溃、瓦解与死亡,我们才能继续前进。走向新生,走向复兴,走向涅槃。
悬崖顶端饱经沧桑的岩石在等待。
我靠近它们。这儿不需要咒语,不需要语言,不需要任何礼节。只需要知道该往哪儿靠近,该祈求什么。
梅林总是为自己想好摆脱困境的方法。甚至在准备进入他者的天堂时,他也会推测,也许偷来的天堂就是地狱。
“饶恕他们吧,我虔诚地祈求,自己也不知道他们是谁。请饶恕他们吧。他们做作恶多端,罪孽深重。但任何事情都有自己的期限,任何事情都可以被原谅。饶恕他们吧……”
高耸在城市上空的城堡似乎叹了一口气。盘旋在天空中的鸟儿开始降落。空气中浑浊的尘雾逐渐消散。落日的最后一道余晖撒向了城市——它在许诺将与黎明一起重返人间。
我感到世界在收缩,在颤栗。我似乎亲眼看见乌兹别克魔鬼高原的石像坍塌了,看见死后进入黄昏界的他者带着轻松的神情,也带着一丝希望,在那里融化。
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爸爸,可以看了吗?”娜佳问。“就用一只眼睛看,行吗?”
“可以了,”我一边说一边蹲下身子——双腿再也支撑不住了。“爸爸稍稍休息一会儿,我们就回家……你带我走一条捷径好吗?”
“好的,”娜佳说。
“不,不走捷径,”我突然改变了主意。“我不喜欢捷径。我们坐飞机回去怎么样?”
“太棒啦!”娜佳叫了起来。“坐飞机啰!我们还会回这里来吗?”
我望着她笑了。也许,我该教会她不能草率地做决定,不能贪恋捷径?
“一定会的,”我说。“难道你还真以为这是最后的守护人?”
二〇〇五年十一月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