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这么说。”
“长官。”梅勒斯补充道。
“我不会这么说,长官。”
梅勒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觉得与帕克沟通的机会就这样溜走了。他做了最后一次努力。“我来自俄勒冈州,那是个以伐木为业的河岸小镇,名叫尼瓦纳。”
“尼瓦纳?”帕克犹豫了一下,“长官。”
“是啊。很有趣的名称,是吧?是印第安名字。”
沉默。
“我要继续巡查了。”梅勒斯低声说,他感觉到了帕克的不悦。“你右边下一个坑里是谁?”
帕克没有立即回应,梅勒斯怀疑他是否也像自己一样存在不能把名字跟人对上号的问题。最后帕克低声说:“查德威克。”
“谢谢,帕克。”梅勒斯向下一个散兵坑爬去。进展不顺,他想。他感觉到自己的尴尬和无能。
一阵风猛地把雨点吹打在他的脸上,片刻后又减弱,变成劈劈啪啪地击打在他钢盔上的雨滴。他在一团漆黑中手脚并用地在泥水里爬着,他明白自己跟1班和2班已完全错过了,只有在回来时再去查看他们。他碰到了另一个土堆。“查德威克?”他低声问,希望帕克告诉他的名字是正确的。没有回答。“查德威克,是我,梅勒斯少尉。”他的耳语在寂静中飘过。
传来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声。“操他妈的,长官,我还以为我要死了。我正想朝你的屁股开火哩。”
他花了两个小时才巡视完全排140米长的防线。他疲惫不堪地回到棚屋里时,湿透的衣服上沾满了淤泥,胳膊和腿上附着水蛭。他必须这样每夜出去巡查两次,389天夜夜如此。
几小时后,梅勒斯的3班长扬乔维茨下士,看到夜空中渐渐透出了灰色。他不乐意见到早晨的来临,因为他知道他必须出去巡逻了。但他也没有不开心,因为这意味着离他到曼谷去疗养、跟苏西见面的日子又近了一天。这也意味着黎明前的警戒已经结束,他可以准备早餐了。他告诉全班解除戒备,并让他的第3火力组值班。
他拿出一罐剥壳后剁碎的鸡蛋,先在里面加了些赫尔希·特罗普条——那是为丛林生活专门生产的一种在较高温度下才能融化的巧克力——再加了些塔巴斯科辣酱和A1沙司,这两种酱还是他上次疗养时小心囤积下来的。之后他又加了些杏汁,把装杏汁的罐子扔进了丛林里。接着,他撕下一小块C-4塑胶炸药放在地上,把装鸡蛋的罐头盒放在上面,点燃了炸药。一团白色的嘶嘶作响的火焰罩住了罐头盒。30秒钟后,扬乔维茨开始一边用勺子把食物放进嘴里,一边想那个泰国酒吧女招待苏西。为了她,他已经把自己的海外服役期延长了6个月。这一延长为他换来了30天的曼谷假期。这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30天。回到越南后,他又用长期服役来赚取与苏西一块度过的另一周疗养假,离再次欢聚的日子已经没剩几天了。等他回来后,他会把他的服役期再延长6个月。那样他就能跟苏西再待30多天。等那6个月过去后他的苦日子就结束了,真的结束了。他要结婚,他会带着两年多的积蓄,开始他和苏西的新生活。
他今年19岁,在这里是一名下士和一班之长。他因为在温德河作战中表现出色被提拔成了中士。松鸦鹰说他会设法让他回到后方去服满他的第二个延长的服役期,这似乎比回国去看那些“屁眼儿”挥舞着标语向他大喊大叫要好多了。此外,国内也没有人在等着他。巴斯希望扬乔维茨能帮助他调教这个新少尉,因为费希尔走了。
新少尉正通过反复拆卸安装的方法,来熟悉他那把新的点45口径手枪。他的通信兵汉密尔顿正在吃早餐:火腿、菜豆,外加葡萄果冻。梅勒斯并不饿。
“别担心,长官,它能打响。”汉密尔顿说,他的嘴里塞得满满的,全是食物。
梅勒斯看着手枪,然后把它放回到枪套里。
“再说,”汉密尔顿用一把白色的塑料勺子指着手枪继续说道,“真打起仗来这玩意狗屁不值。换了我,我希望能有一支枪管锯短的12口径霰弹枪。”
梅勒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标准装备表上规定了什么职位使用什么武器,手枪只能配发给军官,因为理论上认为军官只应该思考怎么打仗,而不是射击。他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手枪,然后又看着费希尔精心上了油的M-16步枪和装弹匣的子弹带,每个弹匣里有18发子弹。一个弹匣可以装20发子弹,但士兵们非常清楚,工厂里生产的弹匣弹簧很脆弱,上满20发子弹反而容易出问题。标准装备表的要求并不切合实际。梅勒斯拿起费希尔的步枪,开始摆弄它的机件。
“别担心,长官,它能打响。”汉密尔顿说。
梅勒斯朝他做了个一边去的手势。
汉密尔顿并不在意。他咀嚼着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把手伸进包袱里,拿出了那罐珍藏的家里邮寄给他皮克佩帕调味酱[1]。他小心翼翼地挤了两滴到冷火腿、葡萄果冻和菜豆上,再把它们搅和在一起,重新品尝起来。新少尉还是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