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相视而笑。
可香转身凝望雨姬,叹了一声道:“想不到雨姬这等温柔娇媚的女子,却会做出如此刚烈之事来。我一直以为殉夫殉子都只是《列女传》之类的书上骗人的话,信不得的。如今可知是我错了。”
哲野叹道:“情至深处,生死相许。她又何尝想过那么多,只是一见心爱之人离去,便不顾一切地要追随他去罢了。《列女传》上的故事,训诫之义虽有,却不足为凭的。一个人想要怎样做,难道不是该出自自己的本心?管他殉夫殉子殉王殉平民呢,只要是发自内心的想要做那件事,何必在乎别人是怎么看的!”
可香笑道:“夫子言之,於我心有戚戚焉。”
可香俯身拾起雌剑并入剑鞘,珍重地放回桌上。忽见桌上一架古琴,色泽淡雅,古意盎然,心知这是鲁愚的遗物,遂对哲野说道:“劳烦你了。鲁前辈和鲁师母猝然离去,大家都很难过。我们便为他合奏一曲,权为送别,如何?只不知道你的伤势还有没有大碍。”
哲野笑道:“自然是不碍事的。只是不知该奏一曲什么?”一面从怀中掏出一支精致无比的短笛,轻轻往外一拉,短笛便成了长笛。
可香道:“鲁前辈念兄弟情义而去,我们自当奏一曲颂怀知己情谊的古曲。《高山流水》古已失传,现只有八段,然而也只有如此了。”
哲野颔首,说道:“只是这原是首古琴曲,要辛苦你了,我只轻轻唱和便了。”说着将长笛在唇边轻轻一横。
可香取琴摆好,正襟危坐,双手端端正正置于琴上。一声清响,行云流水般的琴音顿时流溢满屋,流出屋外,流入那一片如血的的枫林。
六十三
这琴声多熟悉……宛琴在梦中,恍恍惚惚地想道。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她眼角轻轻滑落。
风蜓痴痴地坐在宛琴床前,心知这是可香在抚琴了。
思棋在枫林深处,猛地抬起头来。
高山流水今犹在,千古侠士独我痴。
六十四
残阳如血。金黄的余辉还无比温暖地照耀着这一片火红火红、光芒闪耀的枫林。只是我们都知道,太阳很快就要落下去了。
哲野、可香、风蜓、思棋、宛琴五人,并排跪在鲁愚和雨姬的墓前。深秋的风,不时从墓前冷冷吹过。
宛琴泪落如雨,然而已哭不出声音,只是无声之泣。她是那样的不敢相信,爹和娘竟然就这样在一夕之间离开了自己。
思棋只默默地跪着,苍白的脸上一丝血色也无。这个从来都与世无争的少年,对突如其来的仇恨使命,也许依然不能接受吧。
可香静静地看着墓碑,忍不住却想起自己的父亲和母亲,悄然落泪。
哲野和风蜓都一脸严肃地跪在那里。
太阳毫不客气地收拢了最后一抹余晖。天边那一抹亮丽的晚霞也很快就退去了。天很快就黑了。蝉鸣声凄厉地响着。
一个黑影站起身来,对另外四个黑影说道:“走吧。”
五个黑影,三长两短,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墓前。
六十五
不知不觉的,已是寒冬天气了。
天上飘下鹅毛大雪,路上行人皆缩手缩耳,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都裹进棉衣里。
一行五人,静悄悄地行走在这一片平时热闹、此时却甚是荒疏的银白世界里,像是一幅风雪旅人的图画。
一张红艳艳的酒旗,迎着朔风,兀自翻滚个不停。在这一片白雪中远远望去,就像一朵艳红的梅花,既艳丽又诡异。
哲野紧了紧身上的貂皮大衣,把脑袋缩得更里一些,喊道:“我们不如先去那家酒家投诉了吧。”大风吹过,把他的话带到远远的飘雪里去,只剩下一些话语的轮廓影形。那四人却似乎都听懂了他的话,一起加快脚步向这酒家走来。
六十六
刚要走进这酒家大门,可香忽地立住,呆呆望着酒家屋檐上一个黑影出神。哲野拉拉可香衣袖,问道:“怎么了,可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