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船队靠了岸。
明月抱着潜哥儿,迎着夜风上了岸。
岸边拥着一串马车,待主子上了车架,还推推让让,小半个时辰才走通。
车架里,明娇同明淑靠在一齐昏昏欲睡,明月靠在车壁上,毫无睡意。
明祁绝对是闯祸了。
明月不敢细想,知道定是明祁所谓的‘小生意’出了岔子,可他到底是做什么生意,又怎么会同谢琅玉扯上关系呢?
这样想来,她觉得自己同明祁亲近,却连他在做什么都不晓得。
明月又想起自己同明祁解除了婚约,老夫人那里还不知如何说通。
老夫人为人冷硬,年轻时说一不二,老了也是个犟脾气。
明月到底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女郎,事情这样堆过来一时只觉得脑袋疼,见马车里两人歪歪倒到睡得香甜,心中不由羡慕。
夜里,马车进了明府,直在垂花门前停下。
见两个妹妹睡眼朦胧,明月一人揉了揉脸,又叫丫鬟上来把人扶下去。
明娇迷糊地见明月抱着潜哥儿,竟也说起酸话来,“你就抱他了。”
明月叹口气,把明娇明淑的扇子手帕都收拣好,“我也抱不动你呀。”
小时候聚在一起疯闹,感觉一眨眼,都大了。
外头黑灯瞎火的,明月叮嘱几句,便叫丫鬟们打着灯笼把主子们送回了院子。
明月又把潜哥儿抱回了三房的院子,待他安置下来,才同秋雁提着灯笼自顾回去。
俩人走在路上,还遇见几个下夜值的婆子,都提着灯笼,停下问好时,有一种别样的热闹。
明月走下小廊,抬头瞧见月亮,步子不由放缓了,出神道:“你说她为什么要给我娶这个名字?”
秋雁给她照路,笑道:“奴婢不懂,总之是个好名儿。”
明月好笑,“你就吹捧吧。”
明月心里有事情,也不如往日瞧着高兴。
秋雁瞧出来了,笑眯眯道:“姑娘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
明月叹口气,“我想烦心事呢,带累你同我一齐走了……”
“姑娘是大姑娘了,有心事了。”秋雁笑笑,正要安慰自家姑娘,为她解解忧,明月忽然停住脚步,望着月亮道:“好了,我想明白了……我烦恼什么呢,多的是人替他上心呢,我还是想想我自个吧。”
秋雁还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一变一变的,明月说罢了,便加快步伐,小声道:“快,我可累了,咱们速速洗漱就寝去,我得养养精神。”
明府的这一辈小的,除了明潜,各个年纪都差不多大,是真的一个宅子里长大的,明月格外有自知之明,旁的姊妹兄弟都是有爹娘照看的,做了错事也有人兜底,她就不一样了,她只有一个人。
第二日,明月起得早,坐在抱厦里理帕子,听闻府上出了件大事。
大公子明祁昨日夜里饮酒摔断了腿,又同大老爷起了争执,被关禁闭了。府上连夜来了好多穿官服带刀剑的人,好在并未久留,不到一个时辰便走了,但是这也够叫府上人心惶惶了,不到一个时辰就传了好几拨谣言。
早间辰时不到,垂花门才刚打开呢,就被大夫人叫人关上了,府里的下人们都被点去敲打,采买的都止了步,发卖了几个爱碎嘴的,一番恩威并施,府上一时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倒是不那样乱了。
明月捡了个时候去荣安院里请安,将明娇同李亭元的官司讲了,谢氏立刻火冒三丈,只是当时压下脾气,又同明月说会话,事后也不知如何。
这样又过了几日,八月底了,天气都凉快一些,到了一年最舒服的时候。
日头不大,晒得人暖洋洋,又不会一动就是一身汗,就是昼夜冷热大了,容易伤寒。
翡翠见今日日头还不错,便自屋里拿了几套厚实被褥出来晒,防着夜里太凉。
明月也穿得厚实一些,外边多套一件夹袄,坐在屋里绣龙凤被。
秋雁拿板子打着被子,还有心思担忧明祁,忧愁道:“也不知大公子伤的如何,喝酒怎么还能摔断腿?听闻也不许人去瞧。”
怕不是摔断的,是叫人踹断的。
明月垂着眼睛绣,只道:“你别操心旁人的事了,快来帮我顺顺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