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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部分(第1页)

“淑瑶,你是答应帮忙了!”黄大香高兴起来。

“我也不用瞒你,罚谷的事是我做主,你也不用再去找别人说话了,”这说明龚淑瑶知道黄大香已经找过姜圣初了,“只是你该早点跟我讲一声,事情就好办得多,可现在罚谷的事已经定下来,再让我反口,别人能不说我是在讲私情?”

黄大香婉转地反驳她:“你知道我这风湿病是多年了,离了这酒药便很难过得去,我还以为制药酒是不犯禁的,真是糊涂了。”

“煮酒浸药不算犯禁,但得经过批准。别人如果都这样先斩后奏的话,那政府有许多的事就无法办了。”龚淑瑶同样婉转地顶回了黄大香的辩解,但她只是卖个关子,讨个人情,“哎呀,香婶,这你就放心好了,你的事,我再为难也得办的──别急吧,我还是该去厨房弄点菜来,今天开干部会伙食比平时要好点呢!”

“你能答应帮上我这忙就比什么招待都好,比什么人情都大呢,”黄大香再次拉住龚淑瑶,再三求告她说,“你就让我早点儿回家吧!”

“你搭了多少米呢?”龚淑瑶问。

“一斗。。。 还多,差不多一半。”黄大香说。

“一半?那就该是二斗了,”龚淑瑶看出黄大香在虚报数目,但她还是笑着答应了,“那我就给你减下两担罚谷来吧,要不,干脆免一半好了,只是悔过书恐怕不能免,我总得向上头有个交待呀!”

黄大香不料一下子就减掉了二担半谷子,这事作主的真是她,于是又试探着说,“你知道李松福是个烂真厚,烂老实的人,你不也减他一些?他会记着你这好处的...”

“我知道你香婶是个好心人,”龚淑瑶却并没有点破这是香婶对李松福的特别关心,只说,“我也说松福大伯是个大好人,可这一次他那态度却很不好。你知道他煮酒哪能只有这一次?以前那些他不承认,我也就放过了他,这次罚谷的事;说罚得轻也不算轻,他家不是什么大富户,这我能不知道?说罚得重也不算重,我在县里开会,听说其他地方罚得还要重,对敢于对抗政府的人拉去游街的还有的是呢!我那次好好儿跟他说,他反倒骂我是假积极,我没想着一定要在他面前讨个好,卖个乖,做个情;可他也犯不上跟我生出意见来呀!当然,我不会计较他,真要计较也不是这么个计较法,我知道他只不过是听了别人的唆哄,要不然,也不会对我这样做的!”

龚淑瑶这话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了,她软硬兼施就是为了让李松福清醒一点,不要在背后议论她。黄大香也就疏通辩解说,“淑瑶,你知道我这人对街坊邻里都一样,哪个也不敢得罪,也不是非要为谁说个好讨个情,但你认为李松福这人对你生了什么意见,我想他那种人也不会,平日里,我从没听他议论过别人的长与短,这该相信我才好,就说上次为卖酒的事,他来你这里回去,还说起你认得他这个人呢,他哪能全然不知道一点好歹?”

龚淑瑶料定黄大香已经听到一些关于她的议论,她暗示说:“人心是最难估摸的,像李松福这种人实在不是在背后说长道短,论人是非的闲散人,别人告诉我,说他在背后指戳我,我还不相信,可他...你香婶见着我长大,在这个小镇上,我是那种全不顾惜脸面,随随便便的人吗?可有人生出些没牙没舌的话来,喝多了酒说胡话怎么也不该去作贱别人呀!像你香婶,像松福大伯,你们都长我一辈,我淑妹子真有事得罪了街坊邻里,什么时候不能把我叫去教训一通?你们便是骂我几句,甚至掴我几个耳光,我也不能不听,这是为我好么!但如果在背后散播闲言碎语,那有什么益处?我可以不在乎这些,但他们一旦遇上了什么事情,也怨怪不得别人不肯帮忙的!”

黄大香听了这话,虽然觉得龚淑瑶报复心太重,但也能体谅她,做女人其实也很为难。没根没蒂的事有人传得神乎其神,有根有蒂的事唾沫喷得能淹死人,再老实、再本分的男人有时也全然不顾及女人的脸面。就算龚淑瑶与林主任这种事真有,那也是不该传的啊!龚淑瑶平时真还不算是那种全然不检点,不注重名节的女人。

黄大香替李松福赔罪了:“淑瑶,你当了干部,宰相肚里行得船,即使真有人编派了你什么,你也当个不见不怪吧。再说,人的见识学不尽,上年纪的人就能保准没有失错的时候?像李松福这种人是决不会起心起意在背后损人的,这你就放心好了。罚谷的事你能减的话,也多少给减些吧,他家里确实是有困难。”

“我刚才这话可不是针对这禁酒的事说的,您香婶来了,我能不把什么话都拿出来与你讲?你也不必再跟李松福提这些事了。”龚淑瑶把话说得滴水不漏,“这罚谷的事本来就可以看态度,他认识得好,我们开会时再商量商量,我想还是能减下些来,我为他说些话也是应当做的事,不算是送了人情,公事公办呢──你就让他来办事处走一趟吧!”

“他是应该来的,”黄大香答应了,但她不知龚淑瑶说的看态度是什么意思,会不会还要从李松福口里追问出张家人的情况来?张仁茂讲过,龚淑瑶刁难李松福是杀鸡吓猴,她担心李松福对付不下龚淑瑶,便说:“你帮了他,他能没句话说?只是这种人常常是一句正话说成了反话,一句溜圆的话从他口里出来便成了菱角剌。上次他在你这里不就是这样?他的本意是家里有困难,拿不出罚谷来,求你放他一码,结果让人听成了说你假积极,对这种人有什么法子可治?难怪都说越老实的人说话越不知轻重呢!”

这时,新来的厨房司傅给龚淑瑶送来了饭菜,龚淑瑶定要让黄大香一块吃。黄大香连连推却,并起身告辞回家,龚淑瑶只得送黄大香出门,又说了好些客气话,她最后才起轻落重地提出:“可那悔过书恐怕是少不了呢,您香婶说是不是呀?”

黄大香本想赖掉这件事,所以,龚淑瑶开始提悔过书的事,黄大香有意回避作答,这一阵再提,黄大香不能不回话了:“可你知道我没读书,不识字,悔过书可怎么写呢?”

然而,龚淑瑶却十分看重这件事,她说:“让人给你写几句,这事就算过去了,石贤不是能写么?这也不用花多少钱的,至少也得顾上一头吧,你香婶是个明白人!”

黄大香知道,这是龚淑瑶唯一坚持的条件,连这一点也不答应的话,那不是空计较了一场么?她不会再作退步的。

于是,黄大香笑着点了点头。回到家里,黄大香劝李松福去向龚淑瑶求了一次情,龚淑瑶并没有问李松福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之类的话,反而宽慰了他一番,李松福不敢多搭话,只按黄大香的交待说,那种没根没蒂的事是喝醉了酒说的胡话,事后没有人信也没有人传,因为是酒话,现在还记不起当时的情景来。

关于写悔过书的事,黄大香不愿让儿子石贤知道,只得请李墨霞代写了几句,说煮酒浸风湿药没经批准做得不对,落款则是李松福的名字。

龚淑瑶在这件事上本来就深究不得,而且还担心弄僵了难以下台,现在见一吓一哄讨得个人情也就作罢了,那处罚自然也就是象征性的:罚谷一斗,悔过书十份。

16

[场景1]旁敲侧击

悔过书很快在小镇人中间传扬开来。虽然是李松福的名字落在了悔过书的上面,他自己并不在意: “哎啊啊,像我这种没根没蒂,没皮没脸的人,来到你们这小镇子上好几十年了,至今也还没有人给我扬过名,能够遇上这等事,也好,也好,那也是好呢!”

但是,在小镇人的心里谁都会明白,之所以有这种旁敲侧击的搞法,是因为张仁茂等人在背后唱了女镇长的‘鄙腔’,现在,不过是让李松福来代替张家人向她龚淑瑶认错,服小!

这些议论传到黄大香的耳朵里时,其中还带着一些贬损张炳卿的意思,说他怎么怎么的无能无用,竟然让一个女人给踩在了脚下。人们既然不相信龚淑瑶真有那等高强的本事,便有人出来说玩笑话了:“哎呀呀,你们知道些什么呢!有时候,厉害的男人也会让女人翻上去占一点儿上风的,那是他自己心甘情愿被压在下面呀,你们吃了咸萝卜,就别去操那个淡心了...”

[解说]在小镇上,煮酒该罚不该罚,罚谁不罚谁,认错不认错,对一般人来说,无伤大雅,除了心疼钱,别的什么全无所谓。而现在,有点面子,又需要争这点面子的其实只有两个人,那就是龚淑瑶与张炳卿,这次罚款件事情所反映的却是一种权利之争,看来,事情到头,张炳卿的脸面尽丢,威风全给龚淑瑶耍了!

为此,黄大香在心里留下很多的歉疚,有时,一个人坐在小摊前,还不免遐思走神。到了这个情景,她才发现,自己给张家人招惹出这多的是非来,只证明她当时的一番好心好意的考虑是完完全全的错了。

[回顾]前天,黄大香从龚叔瑶那里回来,吴国芬立即赶进门来,又再三再四地跟她讲了:“香婶娘,我说你这悔过书是万万不能写的啊,她龚淑瑶真要是肯给你个人情,那又何必定要你去给她张扬这个威风呢?”

[返回,解说]黄大香当时应承下写检讨书的事,本意是不去牵累张家人,可结果恰恰事与愿违,她心里能不气恼和懊丧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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