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大香给侄子倒了茶,看那神色就知道他是在为周家妹子伤心,便只探问其他的事:“今年的收成还好么?谷子早该收了吧?”
黄雪钦不说话,只是掉眼泪。
黄大香觉得侄儿实在可怜:“唉!看来,你爹当初确实是办错了这件事,可有什么办法?事情已经过去,再说再悔都已经迟了。”
“姑妈,我是来要钱的,”黄雪钦突然开口说,“您给我十块钱吧。”
“家里又出了什么祸事么?”黄大香感到突然,“你要这么多?”
“死了人啦,得给周家大妹子念经超度,要不我也不得安然。”黄雪钦说。
“。。。 ”黄大香不知该如何说话。
“这也是为了听你们的话,办了这件事,我便打算娶个只要能穿衣吃饭的女人进屋,便什么事都了了。”黄雪钦仍是低着头说。
“你相中了谁家的女子?”黄大香问。
“谁家的都一样,只要谁愿意便是谁。”黄雪钦叹了口气,“你就别问这些了吧!”
“。。。 ”黄大香想了好一阵,抽了口气,说,“好吧,你先找下个女子,我给你凑上这个数,可眼下,我一时也拿不出这多现钱来。”
“你侄儿来了这趟,”黄雪钦突然伏地一拜,额头磕得一片青肿,爬起来说,“借钱也罢,讨钱也罢,也就这一次,你总得打发我一些才走的。”
“你这孩子!”黄大香赶忙拉住侄儿,“怎么要这样做,这样说?你姑妈什么时候能帮没帮你!”
黄大香翻箱倒柜,凑出了五块银圆给侄儿:“你就先办了要紧的事再来吧──你瘦得吓人,千万得保住自己的身子,该吃药还得吃药。”
“这哪是用得上吃药的病。。。 什么病药都能治的话,世上也不会死人了!”黄雪钦又流下眼泪来,“姑妈,你侄儿这会儿是死不得也活不得。。。 ”
“听人说,周家妹子是她自己投的塘,唉,人死不能复生,能有什么办法呢?”黄大香宽慰侄儿,“你一个男子汉。。。 ”
“你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黄雪钦痛苦不堪。
“那。。。 ”黄大香并不了解事情的究竟。
“听人说的全都是假,那都是些糟贱人的话呢,她是我害死的呀!”黄雪钦几乎在长嚎。
“。。。 ”黄大香担心侄儿真会发疯,便不再说什么,只给侄儿倒来一盆水,让他抹把脸。
黄雪钦拿起银圆,脸也不洗,话也不回,踉踉跄跄地出了门。
黄大香不放心,只得赶紧去张仁茂家里,求人护送黄雪钦回家去。
后来,周家二妹子从娘家回来才知道,黄雪钦买了香纸蜡烛给她姐姐上了坟,还真请道士在家里为她姐姐念了三天经文,以求超度。
[解说]以前,黄雪钦从不相信鬼神,这一回,他不得不寻求心灵的开释了。
[场景3]孽海情缘
究竟这周家大妹子是如何死的呢?周小莲对打听情由的人说:“我姐姐是上山打柴回家时失足掉到山塘里淹死的。她夫家的人不理不睬,那个痴呆男人傻乎乎的,你拿他全没法子!”
然而,事情的真实情景,恐怕除了黄雪钦,谁也说不清楚。
[插叙]原来,黄雪钦与周家大妹子在同一道山梁,同一沟溪流里跋涉,相伴着长大,感情弥深,两人誓死相爱。
周家穷苦贫困,黄雪钦家的境况早已破落,本也门当户对,但黄雪钦的父亲读过几年书,又储存着早年一段小康生活的记忆,他醒里梦里从未忘记过要重振家威。尽管他屡屡遭受挫折,也仍然容不得儿子去找个比他更穷的岳家。
周家父母为了几担谷子的借债,只得把大女儿许给了隔壁姓赵的人家,虽然明知赵家的儿子傻乎乎,痴呆呆,也就忍心了。
黄雪钦拗不过父亲,欲娶无力;周家大妹子为穷困所逼,抗婚不成:他们相互都觉得亏负了对方的一片情意。
黄雪钦九死一生卖壮丁,逃回来时仍然两手空空,当他准备再次出走时,周家大妹子告诉黄雪钦,她已经有了身孕,而这未出生的孩子绝不可能是赵家那痴呆汉子的,因为他全然不知道夫妻之间的*。于是,旧情生出新情,他们又只得暗中往来,也就愈加自拔不得。
以前,周家大妹子多次劝导过黄雪钦成个家,黄雪钦也曾有过抽刀断水的念头,所以,在母亲的唠叨下,他负气地说过:“只要你花得起钱,给我找个什么样的女人我都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