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看了,好,很好!你是不知送给谁?那,那是谁让你绣的呢?”李寿凡打量着吴枣秀,“啊啊啊,我想起来了,你是。。。 啊,你是姜家的新媳妇吧,不错,很不错的。。。 那你就进里屋去,先问问太太好了。”
[解说]吴枣秀对“新媳妇”几个字很反感,她丈夫死去快近一年,看来,她的命运并不被世人关注,她懒得答话,转身向里面走去。
吴枣秀走过了好几个天井与回廊。
[解说]这所历经了两百多年风雨沧桑的旧宅院,现在已经显现出它的陈旧和破落来了。那森严肃穆的气氛不复存在,只留着一股逼人的幽冷空气。尽管主人作了许多修补点缀,摆上了一些时髦器物,如壁钟、油画之类,然而,在这古旧的框架中却显不出多少生气来。
可是,在吴枣秀的眼里,则是另外一种感觉:它的庞大幽深,它的五花八门,它的拐弯抹角,比之自己那低矮破旧,阴暗潮湿的居所实在有着天壤之别,这又使她产生一种强烈的妒恨。
[心语]吴枣秀:这人世间的富贵全让他们给享用尽了!
在一张“月光门”前,有人叫住了吴枣秀。吴枣秀说明事由后,那个人叫她等着,便拿着寿屏进后院去了。
吴枣秀很不耐烦地等了半个时辰,那人才出来说:“那寿屏,太太给你收下了,让你去账房结账。”
“可说好了付现钱的。。。 ”吴枣秀想问个明白。
“谁会少了你的钱,”那人几分鄙夷地丢下一句话走了,“账房在那边!”
吴枣秀按捺下火气去了账房。果然,没说上几句话,她便和管事的争执起来:
“欠下的债就不是钱么?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账房先生好些的不耐烦,他合上了账本,“你这女人怎么这样不讲理呢!”
“刚才寿公还说了付现款,怎么到你这里便变了卦?”吴枣秀挡在账房先生的面前,“不付现钱,你去给我把寿屏取回来!”
“我去取?笑话!你是说让我给你去取回来?真是笑话!”账房先生起身欲走,“你别胡搅蛮缠好不好!”
“你不给现钱便退回那寿屏来!”吴枣秀又向前逼近一步,不让账房先生走。
“岂有此理,真正岂有此理!”帐房先生气呼呼的,“没见过你这种女人!”
“我这女人怎么了?偷你了?抢你了?”吴枣秀也冒上火来。她不了解“岂有此理”这词是什么意思,但从这管事的态度上看,肯定是句骂人的官话,她便毫不畏惧地还击他,“你才岂有此理!寿公说‘好好好’,你却凶神恶煞,门口的那条狗寿公能喝住,可你比狗还厉害!”
“你敢骂人?混账!”账房先生气急败坏,举手欲打,见吴枣秀那拼命的架势,又怕丢了体面,便放下手来,转着圈圈,“这还了得,这还了得,我叫你反了不成!”
这时,正好进来了一个人,叫田伯林,吴枣秀当然认识,他是小镇的保长,也是李家大院的女婿,在街面上常能见到他点头拱手,笑脸迎人。
“是姜家的二媳妇吧?这里可不是个吵架骂人的地方呢,”田伯林笑着说,“原来是香嫂子让你给送寿屏来了,那是好事呀,我说呢,原本就没什么值得动大气的事呀!”
“他不骂人我能骂他?”吴枣秀倒也自在,“我动什么气了?他一不付工钱,二不退寿屏,你说谁岂有此理!”
“香嫂的丈夫尚欠下五十块银元未清,这是有帐可查的,你大概是不知道。。。 ”田伯林耐心解释。
“这个我知道,”吴枣秀手一挥,大声说,“可她香嫂子从来就没有说过不还账,人不死也赖不掉你们李家大院这五十块银元,你们就能把人往死里逼么!”。
“哪里,哪里,这话就言重了,”田伯林打断吴枣秀的话,“没人说她想赖帐,可借债还钱,抵账也是有道理的,你这。。。 ”
吴枣秀马上抢过话来:“这还叫有理?你保长不是不知道,香嫂子的丈夫欠了债,他人走了,至今死活不明,留下来孤儿寡母,她把家里的东西全都抵押变卖尽了,这还不叫借债还钱么?现在她加就剩下大小两条命,天天渴点汤汤水水,赶早熬夜一个多月才绣下这寿屏,你们一到手上又拿去抵账,这不是要人家的性命?你保长能保抵账的理就保不得人家活命的理?这不是太狠心了吗!”
吴枣秀拉开话闸,一泻而下,田伯林一时竟无言以对,只说:“说远了,说远了,再怎么说,你也不能让账房先生为难嘛!为人办事本当尽心尽意,你就别缠着他了。”
“他有什么为难!李家大院还靠这点钱救命?”吴枣秀并不罢休,“寿公答应了付现钱,可他这管账的就是不肯付,不让缠他难道让我缠你?”
田伯林笑起来:“好,缠我,缠我,咳,不过你缠我,我也没个好办法呀──你说寿公答应付现钱,他说了个‘好’,可他哪会管这些事情呢?你便说要搬走这院子,寿公也会说‘好’的──看来,你是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呢!”
“我不管你们什么规矩不规矩,就知道作了工夫要工钱!”吴枣秀背过身去,“既然你说没有办法,那你就别插进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