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妈给你找个好地方...”黄大香接过儿子手上的画,见那盖着画面的蓝布压上了钉子,对李墨霞说:“还真很金贵似的!”
“不是金贵不金贵──这画,申先生画了一个多月,还说这画只少也得过十年、二十年才见得了天日,”彭石贤一本正经地,“艺术只应该表现大自然的美与人性的良知善性,它是容不下邪恶的──这话是申先生说的!”
“还真像是不让人看呢!”黄大香不知道申先生这话错不错,但相信它会是申先生性情的表露,黄大香默然了。
“你们今天画了几张画?”李墨霞问彭石贤。
“一张画也没有画,”彭石贤与申家人在左青石的山头上玩了半天,此时仍像在梦境之中,“我们与申先生一起,玩得差点要发疯了!”
“怎么叫玩得差点发疯...”黄大香觉得儿子的话不妥,“你不是说是申先生要领你去作画的吗?”
“以前申先生说,没有哪里的风景比左青石更好,可今天,他说他永远也不作画了,还说,他不是大智大勇的人,让我以后也千万别搞艺术,彭石贤始终疑惑不解,“难道申先生真是胆小怕事?”
“申先生说了往后再不教你画画?”李墨霞问.
“他知道我画了龚淑瑶的漫画,说再教我作画会是罪过,”彭石贤说,“可我画画与他有什么关系?他怎么要把所有的画图、画笔、画纸全都给烧掉了!”
[追述,场景6]左青石烧画
上午,在攀登左青石的山路上,申先生背着他平时收购皮货用的那个大口袋,很沉。
两个孩子帮不上忙,他们一路紧追紧跑,说说笑笑,把申先生与学慈妈远远地丢落在后面。
用了近三个小时,他们才爬上了左青石的绝顶。歇下来时,申先生没有像往常一样领孩子们去选择景点,而是叫他们去拾取些干柴来,说越多越好。
申先生携着学慈的母亲到了左青石那块凌空欲飞的悬崖边上,如果不是见着他们相互依偎,显得亲亲密密,还真让人担心他们会不会从那里跳了下去!
申先生夫妇在山崖边眺望了很久很久,走下山崖时,石贤与学慈已经拾来了很多的干柴,他们生起了火。今天,申家人带来了好些食物,申先生还从大袋子里取出一包瘦肉来,却忘了带盐,但用树叶包上投入火里烧着吃,或者用树枝戳上在火上烤着吃,那味道也不错。
开始,申先生边吃边喝点酒,慢慢儿地,到后来,学慈妈也要过酒来,他们便大口大口地喝上了。
申先生的话越说越多,他滔滔不绝地讲起那些外国的神话故事,讲起那些艺术流派,这一切,彭石贤听不明白,但他能感受到申先生那十分兴奋的情绪,越到后来,越是像疯狂了一般,当他烧画的时候,还与学慈妈一边烧、一边笑、一边唱、一边跳,连两个孩子也随着他们一道狂呼乱叫,大家玩了个痛快,一直玩得都累倒了,才想到该下山回家了。
在回家的路上,申先生一句话也不说,只有学慈妈脸上挂着笑,眼睛却发直,不停叨念着:“好了,教授梦该醒了,我们明天一起收皮货去吧,还是收皮货好,还是收皮货好!”
[返回]黄大香听过儿子的讲述,她能领悟到:这一定是申家人憋闷得心里发慌了才去野地里撒气的。当官的把人当作器物使用,有骨性的人如何肯服?龚淑瑶连对小孩子也有所计较,对申先生去外地当教授的事也肯定不会高抬贵手了!
黄大香对李墨霞说:“申家人实在可怜——你说,这读书人又何苦要把自己弄到这步田地呢?”
“不是有句龙游浅水...的话么?”李墨霞也不胜感慨,“但作人也不能够过分执拗,龚镇长让申先生去作画,他却说自己只识得皮货的好歹,这能让龚镇长高兴么!她对我说,既然他只识得皮货,那就去收皮货好了,不听政府安排,又偏是让人来求我开什么介绍信,谁知道他是什么人!”
不料,一听这话,彭石贤立即愤然而起:“这是耍威风,我就知道龚淑瑶是这种人!”
彭石贤偏着头,红着眼,绷紧着脸,望了母亲与李老师一眼,霍地起身朝外走去:“哼,当领导是为人民服务的... ”
“回来!你去哪里?”黄大香慌忙叫住儿子。彭石贤回过身来,很不服气,黄大香见这情景,只得缓了口气,“你一个小孩子,想要去作什么呀?”
“新社会容不得旧作风,”彭石贤不顾母亲的阻拦,也无视李老师在场,说,“我去申先生家!”
彭石贤说完便掉头走了。
[场景7]生命源流
黄大香沉默下来:唉,这个孩子!可这种事情能够全都怪罪到孩子身上么?
黄大香叹了口气,她只能抱歉地对李墨霞说:“这孩子让我惯坏了,我拿他全没法子!”
李墨霞察觉到这只是表露了黄大香不愿威逼儿子的心理,便宽解她说:“小孩子全无个性也不见得好,有些事情他往后会逐渐明白的,再说,无论怎样,申先生也不会让孩子去做傻事,你就放心好了。”
“唉,这孩子真是亏在没个管教得了他的爹么?他是该挨板子的,可我...”黄大香忧心忡忡,到了这地步,她再不放心也无计可施。
最后,黄大香拿起儿子留下的那一幅油画来:“这画该往哪儿塞呢,往后也不知道这孩子会有多少东西让我收来捡去。”
黄大香并不看重这幅图画,李墨霞却有些好奇:“你就揭开来看看吧,申先生把所有的画都烧了,怎么就留下这幅画送人?”
黄大香把画递给李墨霞。取下来几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