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称病,太子林勋碎碎念,幸亏是见到了一双儿女,这一趟也属圆满。
然却到底是受约束,不能与等闲人家一样承享天伦,贵妃一时又是黯然,她抱着谆儿轻哼着儿时小调,静谧的卧房回荡着沁人心扉的优美歌声,不光是婴孩感受愉悦宁静,连那些侍女嬷嬷都也情不自禁跟着节奏暗里仿效哼唱。
太子垂眼看着炯儿扮脸,那神魂其实早就归融于贵妃的歌里,他本已对乐事司空见惯,只当都是一味的豪迈奔放,至此刻,林勋方知这世上还有此等纤柔绮丽的旋律,且又是贵妃吟唱,教他如何不痴迷?
谆儿在贵妃的怀抱里很舒适,仿似能听懂一般,圆圆的小眼睛眨啊眨,留恋着母亲的芳泽。
婴孩委实还是贪睡,在下一瞬,那晶亮的眸子已是阖的紧紧,一对睫毛好看的像极了蝶羽。宝贝儿,娘亲的宝贝儿,贵妃覆手在谆儿的小脸上,那谆儿努动着小嘴,还当是吃奶呢。
奶娘过来抱了两个婴孩放上小床,安然入睡。
太子引了贵妃至前厅,贵妃落座,明晃晃的日头隔了窗棱透进来,扰的人心神不宁,贵妃阖目扶额。
有人端了一盏茶搁在贵妃的边几上,贵妃道是侍女,也未抬头,只用力揉额。
“贵妃不舒称?”是皇后。
“姐姐,妹妹一时不察失了礼数,还望姐姐见谅。”贵妃忙起身,又是仓皇落地欲行跪礼。
皇后一愣,从前她总以姐姐自居,贵妃坚持以礼数待之,如今倒是颠倒过来,贵妃自称妹妹?值得琢磨。
皇后莞尔一笑,弯身搀扶起泫然欲泣的贵妃,美目流连四周婢女喝道,“吆,这是谁个大胆的给了贵妃委屈?看本宫怎么收拾他?”“姐姐,莫错怪了下人,妹妹实是感激姐姐的照拂,尚不知事的俩孩儿又少不得给姐姐添麻烦,故心中不安。”贵妃言辞恳切,目光戚戚,令人怜惜。
“姐姐当是什么呢,你我姐妹聚于此,何必计较那些点点滴滴?若是妹妹说多了,姐姐还道是妹妹在挑不是呢。”皇后执住贵妃的皓腕安坐,“姐姐听青桐道是贵妃已看过炯儿谆儿了,姐姐也就安心了。这几日犯头疾厉害,那些嬷嬷你又不是不晓得有多厉害,汤啊药的灌给姐姐喝,这药刚入了嘴后脚就跟着瞌睡,这整日成瞌睡虫了。“
”嬷嬷也是关心姐姐才这番的。再也说了,姐姐贵为皇后,您若是凤体有恙,那这后|宫岂不乱了?“
皇后叹气,幽怨道是这后|宫也委实太冷清了些,倘大的后|宫稀稀拉拉住着一巴掌还不够的妃嫔,玩纸牌还不够凑一桌,皇后看向贵妃,目光深深,”妹妹可去看过皇上?“
贵妃拨弄杯盏的玉手微顿,她犹疑片刻道,“前日去过,莲姐儿在照顾着。”
“唉,天有不测风云,着实想不到皇上怎地就突然移了性情,姐姐昨儿个去过,提起炯儿两兄妹,本以为皇上会提提心气,谁知,还是那样一副恹恹的神态。”
话题沉重又隐晦,贵妃无言。皇后又是神秘兮兮的样貌道,“妹妹信巫术不信?昨儿晚有个不知高低的丫头与姐姐说道,会不会有人暗里不轨,对皇上使巫?姐姐听得害怕,对那多嘴的叱责了一通,可细里想想,也不是没有可能。自古至今,宫里从来都不乏这种乌七八糟的玩意。”
“姐姐,大约不能吧,宫里总共就这几个人,若是有做,怎地也会露出蛛丝马迹。”贵妃已知内里隐情,她虽不明白皇后此刻说此话的目的,但想来应该不是单纯心机。
“妹妹心气善良,姐姐也是怕被人蒙蔽,故有些事不能不防,如今皇上他俨然不是从前的运筹帷幄,你我姐妹还有炯儿谆儿,我们的命运与前朝息息相关,莫要掉以轻心才是。”皇后垂眸盯着脚下一方地毯,神色颇为忧心。
“姐姐深思远虑,妹妹远不能及。”贵妃思虑过后问起皇后可有打算。
皇后几经犹豫踌躇终于为难道,“姐姐倘使哪里说多了说错了,妹妹万不许多想,若是因此生出间隙,那姐姐这心里可万难辞咎。”皇后左手拨弄右手腕的玉镯,不再看贵妃,只这闪躲分明透出哀伤。
明话儿似在抚慰,背里却渐露锋芒,贵妃心下一沉,微觉不妙,醉翁之意不在酒,皇后剑指何方?“妹妹向来敬重姐姐,无论姐姐说甚作甚,妹妹都是恭从。”
皇后面色郁沉,她道,“莲姐儿最近出入宣化殿实在过于频繁,若是她日日留宿皇上那儿也就罢了,何苦要日日奔波?且每次出外都是约摸一个时辰。妹妹对此可有想法?”
皇后的情绪掩饰的极妥,风云无波,贵妃明了,皇后此举是有意暗示?暗示安乐公府与皇上有关?
荒谬至极。一个莲姐儿,能扑腾起大浪?若以莲姐儿为引子,则又是另当别论。皇后果然是好心机。若说皇后酝酿得出如此大计,那此前可是估错了她?
“姐姐这样想也不无道理,只是妹妹不明,莲姐儿虽说聪颖,但真有不惧五马分尸胆量么?”贵妃顺藤摸瓜,皇后既已开了话头,自有后面的关键。
皇后见贵妃面无异色,只道是这女子稳得住,株连大罪扯及安乐公府,她也能泰然处之,皇后不知是该佩服还是忌惮。女子当中,又有几个会如此淡定,不愧是传说中的人物,定力可见一斑。
皇后嫣然一笑,啞茶摇,那髻间了珠钗流莺晃出道道光晕,带出几分俏丽,皇后自嘲,“姐姐这是稳不住,一旦遇及恐慌,稍有风吹草动便是容易胡思乱想,有点像疑邻盗斧那个笑话了呢。是啊,莲姐儿怎么会呢?不过一个情犊初开的女孩子。说来还是贵妃清楚自己的妹子。”
贵妃眸中闪过疑虑,皇后当真就到这里打住?那只这一言一语又有何益?
“听说莲姐儿不只常与宣化殿赶,本宫道听途说也不知是否属实,听闻莲姐儿与安亲王走动也颇为密切。”皇后悠然说道,看她神色倒透出事不关己的淡漠,然,后|宫之事,又关乎男女之情分,皇后怎能袖手旁观,她要的只是贵妃的态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