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四口在这里虽然变成了平头百姓,却让蒋友柏感到一种过去没有感受到的愉快。这对蒋友柏后来的人生倒是一件好事,给了他一个全新的环境,让他有机会做一个“凡人”。因为多年之后,在他回台湾时,“蒋”这个姓已经变成寻常百家姓中的一个而已。
树欲静而风不止
风起于青萍之末,捕风捉影来兴风作浪是政客们的拿手好戏。台湾政客们并没有因为蒋孝勇的急流勇退,就对蒋家善罢甘休了,清算蒋家影响和历史的运动一刻也没有停止。
因为蒋孝勇毕竟还担任着中兴这家国民党党营公司董事长一职,所以他无法摆脱和台湾的矛盾。作为国民党中常委的他,与台湾的政坛也是藕断丝连,不时地接到一些涉及国民党当局的机要文件。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蒋友柏经常在夜里听到父亲的叹息声,很多时候看他抽烟抽得越来越凶,每天在缭绕的烟雾中唉声叹气。蒋友柏知道父亲从一些文件和报纸中,看到了一些新上台的官员和民进党又在变花样地攻击蒋家。虽然他们一家人远避天涯,但台湾一些政客并没有放过他们。
蒋友柏从母亲口中得知,这时台湾对父亲攻击最多的是一个叫*的人。他污蔑说蒋孝勇在蒋经国在世时,利用手中职权大搞工程。甚至挖出蒋孝勇与臭名昭著的“台电购煤营私案”、彰化“滨海开发舞弊案”有直接关联。这些莫须有的罪名,让蒋孝勇气愤之极又无可奈何。
然而,此时祸不单行的是,他们全家接到了大伯蒋孝文去世的噩耗。
蒋孝文是蒋经国和蒋方良的第一个孩子。蒋经国夫妇在苏联婚后没多久,蒋孝文就呱呱坠地了。他可以说是蒋经国夫妇在苏联患难与共的岁月里的结晶,所以,蒋经国夫妇对孝文都有一种特殊的情感。看到了孝文的身影,就等于重现年少时代在西伯利亚那段最艰辛的日子。
由于是长子长孙的关系,蒋家上下都很宠爱蒋孝文。孝文血液里充满着俄国人生性早熟而热情奔放的因子,又兼具中国孩子聪明顽皮的特性。蒋经国和蒋方良在他身上付出了无数心血,可是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在最艰苦的岁月里,孝文跟随父母回到祖国,可是在台湾成长的那段日子里,他却发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转变。
蒋孝文少年时代学业成绩并不理想,尽管蒋家的家教向来严格,但喜欢过夜生活的他经常深夜偷偷溜出,叫侍卫把吉普车推到距离官邸远处,坐着吉普车扬长而去。蒋孝文凭借着显赫的家世,三天两头的在外惹是生非,无照酒醉驾车、殴打警察等是家常便饭,甚至开枪差点射杀官邸卫士李之楚。这个淘气包让蒋家人十分头痛。蒋介石在世时希望蒋孝文从军,接受军事训练磨练,于是送他进入凤山军校就学,然而因在舞厅为争夺舞女而闹事,中途被迫灰溜溜地当了逃兵。
蒋经国认为蒋孝文成为问题青年,归咎于蒋家的溺爱和庇荫,于是1955年把他送往美国旧金山留学。这位花花公子离开家庭的约束更加有恃无恐,女朋友多到十根手指头数不清。为了让这个纨绔子弟早点收心,在蒋经国夫妇的安排下,他在美国和同盟会先烈徐锡麟的孙女徐乃锦结婚。徐乃锦婚后不久生下了蒋友梅,这是蒋家第四代的第一个孩子。
门当户对的婚姻生活没有束缚这位花花大少,不争气的他并没就此收敛,依旧我行我素地过着*不羁的生活。终于在1970年时发生惨剧——因遗传的糖尿病外加酗酒,蒋孝文一次醉酒后突然昏迷,后来虽然急救苏醒过来,可是脑部因而受损,智力退化到只及四五岁的儿童。
在蒋友柏幼年的记忆中,大伯蒋孝文一直是卧病在床的,由大婶徐乃锦随侍在侧照顾着。友柏感觉很多时候大伯可爱得像个孩子,比他们对世界还充满着好奇,有时还能跟他们乐到一起。
爷爷逝世的时候,蒋友柏看到大伯在家人的搀扶下出席了告知式跟祭拜。但也许爷爷的过世带给他的打击太大,那段时间大伯只要看到爷爷遗照,都害怕地用手遮住脸,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长年虚弱的身体加上巨大的精神打击,蒋孝文的健康急速恶化,1989年4月14日,因咽喉癌病逝于台北荣民总医院,距离蒋经国逝世不过15个月,终年54岁。
得到蒋孝文离世的消息,蒋孝勇再也忍不住了,他要回到隔膜已久的台湾,去送送他那位不幸的哥哥一程,去看看那位命运多舛的母亲。友柏和友常也流着泪,吵着要一起回朝思暮想的台湾,但父亲并没有同意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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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发现父亲
转眼间几个月过去了,蒙特利尔又进入一个绚烂的季节。蒋孝勇从台湾彻底抽身而出,不再去掺和那潭浑水。蒋友柏和家人又恢复了往日宁静的生活。
平淡给他们一家人带来了默契,也让蒋孝勇重新整理了凌乱的心绪。蒋友柏明显感觉到父亲跟在台湾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对他们兄弟俩从教育方法到态度大别从前。
在台湾时,友柏做错事情,父亲不是打就是骂。蒋家的规矩特别多,而友柏偏偏又是不守规矩的小孩,所以总是少不了棍棒伺候。他经常被父亲打得鬼哭狼嚎,让身边人都实在看不下去。棍棒底下出孝子,这是蒋孝勇从蒋经国那里学来的。蒋孝勇小时候没少挨过蒋经国的打,所以,他要把蒋家这个传统继承下来。在台湾,有时友柏兄弟和父亲相安无事,一旦父亲凶起来他们会不寒而栗。
蒋友柏对最后一次挨打,至今还念念不忘。那次蒋友柏太顽皮了,一下子惹怒了蒋孝勇。蒋孝勇平常做事极其细致,他看书喜欢做笔记,一般先用尺把重点的部分,画上整整齐齐的线条,然后再把好的句子抄到本子上。那次父亲在房间大喊找不到尺子,让友常去找一把尺子来。结果友常挑了一把大大的钢尺,送进去之后,才知道父亲是要用尺子教训哥哥。事后,友柏把弟弟狠狠地臭骂了一顿:“你猪八戒!不会找个塑料尺子呀!”
然而,一家人到加拿大后,在异国他乡相濡以沫,朝夕相对心心相惜。父亲的脾气似乎好了起来,不再动辄打骂了,而是像朋友一样经常聊天,有什么麻烦相互倾诉。有蒋孝勇的亲自教诲,母亲方智怡这时倒不太管孩子们。
友柏第一次抽烟也是在这时候。14岁的他平时看到父亲抽烟的样子很好奇,觉得自己都长这么大了,应该要酷酷地抽烟才算男人。他偷偷地拿了蒋孝勇的香烟,躲到厕所里腾云驾雾起来。
细心的蒋孝勇很快发现自己的香烟少了,想起友柏经常鬼鬼祟祟地躲在厕所,他立即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把友柏叫到书房,出乎意料地递给他一支香烟,并郑重地宣布儿子现在可以在家里抽烟了,当时友柏一下子真是被雷倒了。一贯率真的友柏真的开始抽烟了,蒋孝勇果然没有食言,再也没去干涉。
父子之间渐渐地这样建立起信任,两人可以一起出去玩耍,可以共同坐下来谈心。后来蒋孝勇自己也坦言,比较起来他与儿子友柏建立感情,要比自己小时候与父亲经国先生建立感情,年岁要早得多。
侨居的日子无疑是极其平淡的,蒋孝勇几乎无具体的社会事务可做。于是,他开始静心整理祖父蒋介石和父亲蒋经国的日记。祖父的日记在逝世前交给父亲,父亲逝世后连同祖父日记一同交给了蒋孝勇。他在移居海外时将所有的日记和文稿资料一起带走,然后全部复印一份,分别放在几个不同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