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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第1页)

是一个贫穷、羸弱、身陷暗无天日的折磨之中的年轻人,一个只能依靠善良的贵族和权势人物坚定不移的援助而生存的年轻人。《徒步之旅》的情节、那种目中无人的风格和语调,以及安徒生对这本书结尾的精心策划:它的最后一章的结束处正是写到1929年新年开始的现实处,也正是这本书出版的那个时间。———所有这一切都让人们看到了一个既有强烈自我意识,又有明确目标的作家,他把自己全部的心智和精力倾注在作品当中,他依然记得分别时校长对他说过的那句———“见鬼去吧”,对于他来说,这不仅是挖苦,更是激励。

书中的故事正是安徒生真实生活的写照。通过全部13章正文以及只包括破折号和感叹号的最后一章,读者跟随这位年轻的主人公、未来的作家寻找着处女作的素材。整个旅程穿越了哥本哈根市中心,从尼古拉教堂的塔楼到股票交易所,再横跨通往克里斯钦港的大桥,最后穿过城门来到阿迈厄岛平坦的原野。这是一段充满奇妙经历的旅行。在作者娓娓动听的叙述当中,我们沈浸在1829年哥本哈根空气中飘溢着的面包香味中;遇到一座可以背诵《哈姆雷特》独白的塔楼;我们戴上了圣彼得的魔镜,穿上了一双七里格靴;路上,我们还遇到了来自天狼星的巨人,这个60公里高的巨人跟随西塞罗学会了拉丁语;最后我们又走上通往地狱的旅程,正如我们在前一章里所提到的那样,地狱到处都是校长。

23岁的安徒生以一种特殊的风格向读者讲述了无数荒诞怪异、令人触目惊心但却不失滑稽可笑的故事,他正是这些故事表现出来的风格,体现出这样一位有着无穷的艺术美学潜力、无坚不摧的勇气以及敢于尝试一切文学技巧的大无畏精神的作者,他让蛰伏在心底的“诗歌恶魔”无拘无束地尽情驰骋。英吉曼曾经在1828年写过一封信,他在信中对已经在报刊上刊登的片断做出了评论,他认为这部即将出版的小说是一部彻头彻尾的无赖小说,小说中的旅行飘忽不定,让人难以捉摸,似乎任何一个落脚之处都有可能成为终点:“如果不通篇阅读,看一看这个旅行到底是走向天堂、地狱或是阿迈厄岛,你根本就无法对小说的总体思想和文字描述做出评判。”

从1829年到1830年的短短一年之内,汉斯?克里斯蒂安?安徒生的处女作很快就在丹麦的文学界广为流传。当时的情况与现在完全不同。长期以来,许多研究文学的学者以安徒生自己所说的“儿童病”来贬低这本书,他们认为这本书不过一部猎奇有余、真实不足的玩偶作品。诚然,这本书读起来拗口难懂,再加上故弄玄虚的卖弄文采,在泛滥的至理名言和深奥的哲理中间交织着嘲讽、一知半解的废话和拙劣的模仿,但是,当你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贯穿于全书中的目的地便会赫然出现在你的眼前,这是足以让人疯狂的目的地,它告诉人们,任何事物都不可能包容或是约束想象和诗歌的力量,更不用说是一本书。《徒步之旅》在此后的岁月里一直为人们所忽视,其原因无疑在于,小说的讲述者是一个飘忽不定、难以捉摸的艺术家。叙述结构同样也让人感到反复无常、奇想不断,而且小说实际上并没有结尾,如果勉强算得上结尾的话,只包含破折号和感叹号的第14章、也就是最后一章,也许可以给读者留下无限的遐想。

作为一篇文学艺术作品,《徒步之旅》留给人们的第一印象似乎是对当时教育体系的挑战,它把歌德的大作《威廉?米斯特的学徒生涯》之类的小说当成模板,提倡所谓的教育小说模式(源于德国文学的一种传统的小说类型,以描述主人公成长过程为主题)。显然,这种模式已经成为19世纪文学历史中最坚实、最稳固的基石。但是在肤浅的拙劣模仿之下,《徒步之旅》同样成为一部教育小说,因为它同样也描写了一个艺术家的成长历程。同时,它也对那些所谓罗曼蒂克式的说教故事进行了鞭挞,主人公在历尽苦难之后衣锦还乡已经成了这类的俗套,皆大欢喜的故事结局同样也成为这些故事一成不变的套路。但是汉斯?克里斯蒂安?安徒生的第一部小说却不像歌德的经典作品,只写第50天而不写第50年,他的故事从没有结局。在《徒步之旅》中,我们把主人公留在第13章———他站在阿迈厄岛东端没膝的水中。他在这里准备乘船到萨尔霍姆岛———虽然这在名义上也算是故事的结局,但故事的发展似乎还没有结束,至于未来如何就已经超出了本书的框架。最后,故事的讲述者被一个来自未来的评论家当场捉住,评论家把自己假扮成一个瑟瑟发抖的人鱼,头上是用鹅绒笔做成的刺猬般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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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迈厄岛的浪漫之旅(2)

“当时,他用木棍打到我的鼻子上,圣彼得魔镜掉入大海,消失在汹涌的波涛中。人鱼带着魔镜走了。留下我一个人,站在荒凉的岸边,孤苦伶仃,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突然,我觉得自己根本不配给这本书留下一个完美的结局。”

年轻艺术家似乎已经到达了旅程的终点,但一位评论家的话语依然让他感到吃惊,也让他如梦初醒:“你已经让自己的作品有了一个好名字:《到阿迈厄岛东端的徒步之旅》,现在,你可以继续前进了!”这正是疲惫不堪、已经耗尽想象力的作者让读者自己去完成第14章(没有任何内容)的原因所在,当读者回头看这本书的时候,不管是什么想法,都可以成为第14章的内容,一切取决于读者的想象。如果读者对此依然一团迷雾,主人公会说,“那么,这最后的一章算是我欠您(读者)的,我非常愿意向您亲自讲述这一章的内容,如果您能赏光拜访我的话,我会备感荣耀。8点至9点期间我都在家。但如果您是一位女士的话,我随时恭候。祝你愉快!”

的确,《徒步之旅》显然是在取笑19世纪初流行于丹麦的所谓追求温顺与和谐的小说。1891年,丹麦批评家乔治?布兰迪斯也曾经对此进行了尖锐的抨击,他对整个19世纪的丹麦文学采取了批判的态度,尤其是针对1800年到1830年期间丹麦浪漫主义在文学创新精神方面的匮乏。“在我看来,我们在文学中没有能给予足够珍惜的东西就是勇气———对于作家来说,它是一种大胆表达其独特艺术思想能力的勇气。”布兰迪斯把“勇气”定义为一个艺术家无所畏惧、毫不动摇地去想象的能力。正如他一针见血地指出的,在这种浪漫主义的思潮中,丹麦作家从来不会跌倒,当然也永远不会让自己受伤,因为他们总是把攀登布朗峰的任务留给别人。这样,他们当然不会受到伤害,但是他们永远也不会找到生长在山顶悬崖边缘的稀世野花。

作为研究汉斯?克里斯蒂安?安徒生作品的专家,在19世纪初丹麦文学的一片喊打、争论和谴责声中,乔治?布兰迪斯应该不会看好《徒步之旅》,这么说似乎有点难以理解。在这篇散文体小说中,安徒生从未让自己的想象力达到霍夫曼那种令人如痴如醉的高度,也没有像前3部诗集那样肆无忌惮地摆出拜伦和海因里希?海涅的姿态。但《徒步之旅》所具有的独创性和突破性,却正是布兰迪斯一直追求的“最具勇气的境界”。尽管这个境界只不过与阿迈厄岛一样的平凡。

不妨想一想这本小说华而不实的题目:《1828~1829年从霍尔门运河到阿迈厄岛东端的徒步之旅》,按照这个基调,这本书的内容肯定要向读者详细描述一次通向阿迈厄岛的探险。书名表明,这是一次为期2年的徒步之旅,而不管是否真的有可能用2年时间去绕行阿迈厄岛。令人迷惑不解的恰恰是故事所引用的年份。这本以现实为背景的小说是在1829年到来的36小时之后出版的,但却怎么包含整个1829年呢?我们在前面曾经提到过,答案是故事的讲述者只用了5到6个小时,1828年末,在新年前夕的夜里,主人公从书桌前站起来,然后故事持续到1829年新年的黎明,此时,他已经站在了阿迈厄东端的海岸上,才发现这14章小说的作者原来就是自己。换句话说,这个恶作剧式的题目向我们揭示了全书的浪漫主义基调:不是用压抑感情的方法,而是释放这种情感的方法去描绘一个人的教育。

安徒生从一开始就轻而易举地抓住了这个教育的主线条,在书的开头,主人公正在寻找能让自己成为作家和男人所需要的素材,他离开尼古拉塔楼的顶层房间走向阿迈厄岛。在股票交易所和克里斯蒂安斯堡附近,像所有的寓言故事中的英雄(和哥本哈根人)一样,他同样也遇到了大海(哥本哈根港)。在这里,他必须为自己的旅行(及其一生)做一个至关重要的决定:这有关走哪一座桥才能到达阿迈厄岛?他的人生应该选择哪一座桥?到底应该选择市民们常走的、笔直的科尼珀尔斯伯罗桥,还是应该选择富于想象力的波希米亚人建造的不可预测的兰奇伯罗桥?这是一个需要权衡理智与情感的重要选择,也是安徒生在摆脱学校的身心摧残之后所面临的问题。我们的主人公仅仅用了数秒就在新年前夕做出了决定。他本能地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了一个女人———高挑、白皙的女神———赫洛伊斯,她掌握着通往兰奇伯罗桥的钥匙。尽管这个充满理性和母爱的女神站在科尼珀尔斯伯罗桥召唤着他,但我们的主人公和英雄还是拒绝走进这条理性主宰下的笔直的人生道路。相反,我们年轻的英雄准备沿着一条充满感情和想象的崎岖道路,建造一个五彩缤纷、神奇而又富有魅力的人生宫殿。

在这里,浪漫主义是一个关键词。在《徒步之旅》中,主人公把教育描绘成一种加入浪漫主义私人俱乐部的考试。小说把大量的观点、主题、符号、格式、引语以及文学艺术作品堆砌在一起,它们共同变成了主人公“在平坦的阿迈厄岛上,独自一个人所面对的巨大、辉煌、充满想象的游乐场”。其中的意图在于向我们说明,这个年轻人已经按照最严格、最精确的浪漫主义标准,为未来的写作生涯做好了一切准备。在19世纪20年代,这些标准或者说原则意味着,在一个人的艺术作品中,他应该去思考自己的灵魂、未来的梦想,让自己的想象力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去翱翔。在无比孤寂的阿迈厄岛上,小说中的主人公同样也需要和原始部落中的年轻人一样,度过文学圣坛的“成人仪式”。这样,他将意识到去追求自由、追求自身艺术价值的内在力量,这是一种神圣的驱动力。前6章的故事表现手法体现了作者的大手笔,当大锺敲响12下的时候,即将挣脱牢笼的学生、也就是我们未来的作家,迎来了新的一年。荒凉的阿迈厄岛就是这一系列神奇经历的舞台,在这里,我们会遇到幽灵、巨人和会说话的动物,它们拥有超自然的力量和魔幻般的能力,与神秘的浪漫世界交相呼应。

阿迈厄岛的浪漫之旅(3)

显然,在这部充满了反权势色彩的处女作中,汉斯?克里斯蒂安?安徒生仍然在一种特殊的力量面前毕恭毕敬,这种力量就是浪漫主义。他让书中主人公的思想和感受附和这一最初形成于1800年到1830年期间的德国文学传统。诺瓦利斯、弗赖德里奇?施莱格尔、让?保罗、海因里希?冯?克莱斯特、尔伯?冯?查米索和路德维格?蒂克等作家所创作的诗歌和散文都采用了一种空想和支离破碎的跳跃方式。我们可以认为,这种方式从各个层面反映了作家本人那支离破碎的个性。这些德国作家几乎都曾经出现在安徒生的小说中,后者直呼其名,或者间接地被引用。在某些情况下,他们的作品甚至成为其中的一部分情节,比如:霍夫曼的小说———《恶魔的长生药》,描写了一个抛掉灵魂的恶魔;还有阿德尔伯特?冯?查米索的小说———《彼得?斯勒米尔的奇异故事》,书中的主人公为了换取一个装满财宝的钱包,把自己的影子出卖给魔鬼。在《徒步之旅》中同样也出现了无数活灵活现、会说话的影子、幽灵和梦游者,这些貌似互不相干的片断共同构成了这部小说最深刻的基调。这同样也和年轻的主人公———也就是作者本人破碎的人格直接相关,事实上,整部小说都是对这种人性的深刻剖析。一方面,我们可以发现,他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年轻人,他经常会以恶作剧的方式直接和我们对话;另一方面,他又是一个孤独和焦虑的人,就像《徒步之旅》中原文所说的那样:喜欢用滑稽的胡子和一顶纸做的王冠来掩饰他那苍白、悲伤的面孔。安徒生的第一部小说中向我们展示了一个反映当时教育体系的大熔炉,如果揭开熔炉的盖子,不仅可以一睹1828年到1829年期间年轻的安徒生在多么混乱的一种学习环境之中,还可以窥探到他那充满矛盾和狂热的个性,正如在14章里,主人公的众多镜像所说的那样,“最痛苦的忧郁和神经病似的庆祝融合为一体”。

若干年后的一个夏天,当安徒生在位于菲英岛北部的霍夫曼庄园散步的时候,学会了如何使用显微镜,他发现,哪怕是在一滴小水珠里,也无时无刻不存在着惨烈而壮丽的生存竞争,这种斗争让安徒生感到激动不已,他深深地被吸引了。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他的第一部小说也是从显微镜的视角,让我们看到了作家在初登文学舞台时所展现的那种紧迫感和求取生存的欲望。不管怎么说,通过阅读这14章的内容,我们可以窥探这个年轻人反复无常的性格———空虚、忧郁、好斗、自卑、妄自尊大、傲慢,它们无声无息地爬出主人公的身体,穿过虚伪的表面,最终跃然于纸上。在《徒步之旅》中,安徒生开始了灵魂与内心的长途跋涉,随着时间的流逝,安徒生先后写下了30卷文学作品、10卷日记以及数不清的信笺。它们无不源于安徒生最经典的一句话:“对于我来说,我自己便是最大的秘密!”

在这部处女作中,我们所看到的并不是一个软弱无力、备受煎熬的作者,而是一个勇于进取、不断探索艺术真谛的作家,他从不在字里行间掩饰那种展示自己、确立自身地位的狂妄。另一方面,对于安徒生来说,《徒步之旅》还是一部经过冥思苦想之后创作的策略性作品,通过这本书,安徒生小心翼翼地尝试着,他希望能在这场浪漫主义运动中吸引尽可能多的朋友。同时,他无情地鞭挞了那些主张对艺术和艺术家虚心求教和“谦卑俯首”的人,尤其是那些初出茅庐的新手。极度的空虚,再加上与其地位极不相配的目空一切,安徒生正在设法让自己和自己的处女作———《徒步之旅》成为艺术界和评论界所有潜在竞争对手的极端反叛者。他为此也进行了精心策划。在第7章里,当年轻的主人公、含苞待放的未来作家对聪明的天狼星巨人说:“仔细想想吧,尊敬的先生,这(《徒步之旅》)是我的第一部作品,也是我人生中迈出的第一个大步。它会以无法名状的力量让人们认识我,也许他们会赞赏我,也许会鄙夷我,但毕竟人们认识了我。”

就在安徒生准备出版第一部小说、诗歌和戏剧的那段时间里,在不甘寂寞的文学精英们中间爆发了一场为争夺文学宝座最高荣誉的斗争,斗争之惨烈令人瞠目结舌,当时,这个头衔还属于刚刚故去的丹麦作家詹斯?巴格森。在1829年到1830年间,汉斯?克里斯蒂安?安徒生的地位显然在不断提升,正如《徒步之旅》第5章中老狐狸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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