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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第2页）

&esp;&esp;它的身体遍布土黄色与灰褐色的鳞片，在灯光下，鳞片闪动着复杂的色彩，仿佛在两种颜色的中间地带不断游走。章晓没有在别的蛇身上见过这么多的鳞片，它们并不贴服于蛇皮，反而随着蛇的动作纷纷立起来，就像是插在蛇身上的，一片片有意为之的椭圆形装饰片。

&esp;&esp;它是从周沙的背后爬出来的。顺从而乖巧，那蛇攀爬上她的肩膀，细长的尾部缠绕着周沙的手臂，三角形的蛇头在周沙的耳边一伸一缩，圆圆的眼睛盯着章晓。

&esp;&esp;这条蛇没有杀气，一点儿也没有。章晓知道这是因为周沙信任自己，她没有释放出任何攻击性的情绪，所以她的精神体现在和她一样，平和且快乐。

&esp;&esp;章晓明白这一点，他的大脑里负责理性思考的那一部分是这样说的；但另一部分，更为直接的一部分，已经对他全部的器官和神经释放出了最高等级的警告讯号。

&esp;&esp;他的心跳前所未有的快，像一面即将被擂破的鼓，鼓皮、鼓身都随着震动而痛得颤抖。

&esp;&esp;在哨兵群体中，女性哨兵是极为罕见的，人群占比甚至不足1；而每一个女性哨兵都是顶尖的攻击型哨兵，经过一定的训练，她们会成为哨兵之中的佼佼者，与最优异的男性哨兵一样，往往从事着最危险、最重要的工作。

&esp;&esp;正因如此，每一个女性哨兵的精神体都极为强大。

&esp;&esp;眼前的这条蛇虽然没有攻击性，但章晓完全被它带来的压迫感击倒了。

&esp;&esp;这是他从未感受过的强压，仿佛有一双巨手挤压着他的胸膛、脖子和头颅，坚硬的骨头变得柔软，甚至不能直立，它们纷纷屈服在这强压下，失去了支撑章晓的力量。他无法呼吸，无法转头，无法发声。身体深处的骨头也开始嘎嘎发抖，似乎有无数骨刺从骨头上冒出来，它们戳刺着章晓的肌肉、血管，尖锐如刺的疼痛瞬间传遍四肢百骸，令他在片刻间失去了意识。——但巨手没有放过他。它狠狠揉搓着章晓的脑袋，耳朵嗡嗡作响，双眼视线模糊，强烈的痛感让他不过只昏厥了一秒又立刻回到人世。

&esp;&esp;章晓从椅子上栽倒了下去。

&esp;&esp;他没有碰到地面，有人托着他的背，把他扶住了。

&esp;&esp;“章晓？”

&esp;&esp;他听到有声音这样喊他。

&esp;&esp;因为疼痛，眼里全是条件反射的泪水。他看不清自己背上那双手是属于谁的，但随着鼻腔深处涌出来的温热液体流进嘴巴里，章晓立刻晓得了。

&esp;&esp;周沙直接跨过了桌子跳到地面上，紧张地喊原一苇：“他怎么了！要不要做心肺复苏？”

&esp;&esp;章晓没听到任何的回答，因为周沙没有收起她的蛇。在那个三角形的脑袋凑到自己面前时，章晓终于彻底晕了过去。

&esp;&esp;梦里出现了很多巨兽，个个都硕大无朋，围着章晓。

&esp;&esp;它们低垂着头颅，饶有兴致地打量他，像是研究一个可口的食物。

&esp;&esp;但没有一头巨兽能靠近他。有什么东西温柔地包裹着他，章晓拥抱着那团柔软的、看不到的物体。它给他力量，它让他不恐惧。

&esp;&esp;睁开眼时看到的是一个小小的吊瓶，原一苇拿着一次性针头，正要往他手背上扎。

&esp;&esp;“醒了？”见章晓醒了，原一苇把针头放到一旁，“正想给你输液。”

&esp;&esp;“什么液啊？”章晓虚弱地问。

&esp;&esp;“就盐水。”原一苇从架子上拆下吊瓶，“主任让我救你，但你什么毛病都没有，不输盐水就葡萄糖了。”

&esp;&esp;原一苇拥有执业医师执照，这里是文管委的后勤股办公室，因为长期没人，所以被原一苇占了，当做自己的资料库。章晓躺在窄小的沙发床上，不想起身。恐惧带来的震撼仍旧残留在他的神经里，他现在有点儿使不上力气。

&esp;&esp;原一苇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坐在一旁跟章晓聊天。

&esp;&esp;“你师姐吓坏了。应主任跟我们说你对所有哨兵的精神体都有应激反应，她才知道是那条蛇的原因。”

&esp;&esp;“那是什么蛇？”

&esp;&esp;“树蝰，一种毒蛇。”原一苇耸耸肩，“你师姐特别喜欢它的鳞片。”

&esp;&esp;“你是蜘蛛……你不怕吗？”章晓问。

&esp;&esp;原一苇笑着摇摇头：“不会怕的。你以后会懂的。”

&esp;&esp;一边闲聊，原一苇一边给章晓做手脚的按摩，舒缓他僵硬的肢体。“你为什么害怕哨兵的精神体？”

&esp;&esp;章晓舒舒服服地躺着，没能回答这个问题。他常常会被这样问：为什么怕，怕它们什么。他说不清楚，但这种恐惧似乎存在已久，他实在无法用自己的意志去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