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安死死地盯着那个狱警,说:“你们什么证据都没有,就对学生动重刑,这就是你们警察局的办事之道?”
狱警掀眼皮瞧了李明安一眼,慢悠悠地晃到牢房前,他拿警棍敲了敲铁栏杆,声音沉,如千钧巨石砸在人心头。狱警说:“三少爷,要是你们打的是一般人,凭您的身份,我们也不敢将您关在这里,可这回动的是洋人——”
“您该明白,这事儿非同小可,”狱警意味深长。
李明安沉默须臾,道:“我说了,这回动手的主要是我……”
狱警笑道:“您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李明安愣了下,顿时就明白了,大抵是大使馆给巡捕房施压,巡捕房需要人出去担责,可他们不能让李明安去担着,只能让那几个毫无背景的学生去了。
李明安脸色倏然变得难看起来,狱警啧了声,说:“您说好好的和洋人动什么手?您瞧瞧,您和您的同学一个个细皮嫩肉的,能经得住几回刑啊?”
李明安直勾勾地盯着那个狱警,二人目光对上,李明安手指紧攥成拳,耳听着远处渐渐没了声息,心中有几分慌乱,“我同学……他们不会有事吧?”
狱警琢磨须臾,笑道:“现在应当还不会,可他们遭了刑,就这么丢回去,就不知道了。”
“你帮我去看看他们,”李明安说,“我给你钱,五十大洋,你帮我给他们带点药。”
狱警说:“一百。”
李明安咬了咬牙,说:“行。”
狱警笑了起来,道:“三少爷心善,行,我就帮您这回。”
李明安看着那个狱警,沉声道:“他们都是我的同学,要是他们在这巡捕房里出了事,我不会放过你们。”
狱警一怔,对上李明安的眼睛,少年人眉眼清秀,还有几分未褪的稚气,可被他盯着,后背竟生出一丝凉意。
狱警扯了扯嘴角,转身就走了。
李明安在牢狱里煎熬了三天,直到第三天,他才等来姗姗来迟的李聿青。
李聿青穿了身军装,军靴踏在冷硬的地上发出利落的声响,他上衣扣子开了两颗,透着股子吊儿郎当的意味。
狱警态度有几分恭敬,说:“二爷,请。”
李明安看着李聿青,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叫了声,“二哥。”
李聿青看了狱警一眼,狱警打开牢门,知机地退了出去,他慢慢地踱步入牢房内,想挑张凳子坐,可手刚挨着桌面就嫌弃地搓了搓黏腻的污垢。李聿青没说话,李明安没忍住,又叫了声,“二哥……你帮我看看我那几个同学,他们……”
李聿青冷笑一声,“李明安。”
“你他妈自己都保不了了,还想着管别人?”
李明安愣住了。
李聿青抬起眼睛,审视着形容狼狈,面色苍白的弟弟,说:“你知不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
李明安抿紧嘴唇,心有不甘道:“我没做错——”
李聿青嗤笑道:“你没错?没错别他妈让老子来这儿捞你啊,有本事你自己大摇大摆地从这儿走出去。”
李明安哑然,半晌,道:“难道我就看着他们欺负我们中国人?”
李聿青顿了顿,说:“有的事能管,有的事你管不了,再说了,管也得讲究个法子。”
他看着李明安颧骨上的淤青和脸颊的擦伤,嘲弄道:“亏你还是个读书人,当街动手,你说你什么时候这么冲动了?”
李明安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
李聿青道:“好好在这儿给我反省几天。”
“二哥……”李明安犹豫道,“你帮我救我那几个同学吧,他们是无辜的……”
李聿青气笑了,说:“我们李家怎么还出了个圣人?”
“你管他们,他们可不一定管你。”
李明安说:“……什么?”
李聿青看着李明安,淡淡道:“他们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了你,一口咬定是你指使的,是你撺掇他们去打那几个洋人。”
李明安呆了呆,李聿青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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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能狂怒的小狗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