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的静默无声。
高吴庸偷觑了神色复杂的乾隆一眼,又看了眼巍然不动跪在地上的黎妃,不动声色的向外移步,出了殿内,顺便关上了门,他知道有些事不是他能够知道的,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这是朕让粘杆处收集的情报,你自己看看。”良久,乾隆压下心底汹涌如潮水的情绪,将手中的情报扔到地上,面无表情道,“看完之后,给朕一个解释。”
“不用看了,臣妾没有什么好解释。”
黎妃淡淡的扫视过折子,即使不用看也知道那里面记载着高秀容的生平,折子里字里行间也许有她的影子却并不是她,那是和她全然不同的两个人。她成为高秀容太久了,久到她甚至快要忘记了自己的真名。这一刻,望着乾隆质问压抑着怒意的深邃眸子,黎妃忽然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突然之间脱下了一层束缚在她心头的枷锁。
“没有什么好解释?永珞身体健康明明没有哑疾,为何朕一点都不知道?还有你的武功,你身手好的只怕一些大内侍卫都要甘拜下风,然而粘杆处查遍了你的生平却查不到半点关于你学过武的信息,是什么样的势力竟然能逃脱粘杆处的盘查?难道这些你都不应该给朕一个解释么?”乾隆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强烈的压抑,以及微微的涩意,“秀容,朕与你夫妻八年,却从不知你身上藏了如此的秘密,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想过对朕坦诚一点么?”
黎妃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黎妃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事情已然朝着她预想不到的方向发展。她想过假死离开,想过带走永珞安雅,想过临走时留下些东西给乾隆,却从来没有想过坦诚。
乾隆是堂堂的一国之君,他之于她,可以是君王,是丈夫,甚至是喜欢的男人,却从不是可以交付信任坦诚相对的爱人。她可以为他生儿育女,可以为他做所有一个女人能做的事,但却不包括真心的信任。因为他永远不可能是她的良人。他们之间从来就不是站在同一条水平线上,又谈何坦诚,谈何信任?
也许乾隆是真的爱她,可是这分帝王之爱的保质期又能有多长?黎妃不敢拿自己的心去赌一份虚无缥缈的帝王爱情,也不想去尝试爱上帝王的滋味。
明知是毒药,黎妃没有那么傻,扑上去啜饮一口。
“说啊,怎么不说话?这些难道你就不需要跟朕交代吗?”黎妃的沉默激怒了乾隆,他的目光越来越冷,深深压制在眼底的汹涌暴风雨蠢蠢欲动,似乎下一刻就要脱困而出,猛然的席卷所有。
“臣妾,无话可说。”黎妃抬起头,水眸清冷宛如清冽的秋水霜菊,冰凌凌一片。
她能说什么?说她不是高秀容,说她只是一缕幽魂?
“无话可说?你对朕竟然无话可说?那还有什么是你能对朕说的?”
“高秀容,你终于不再伪装了吗?现在摆在朕面前冷若冰霜的才是真正的你吧?”狂暴的神色出现在乾隆脸上,他猛地一掌拍上桌子,几乎是在同时一阵猛烈碎裂声响起,桌子顿时四分五裂,他难以忍受的咆哮道,“以往对朕的那些温柔,那些似水深情难道都是假的么?高秀容,在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朕?对你而言,朕算什么?”
黎妃张了张唇,欲言又止。
那样犀利的质问,让她无从以对。她想说,在他面前,她有过伪装,但却保留了九分真。她想说,她可以对任何人虚情假意,却一直待他情真意切,尽管未必全是爱。她想说,她曾动过心动过情,他的爱他的宠他的保护令自己的心无法控制的颤抖,然而在这一刻她张口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的沉默,让乾隆控制不住自己狂乱的情绪,满腔的真情换来的却是伪装,他堂堂帝王之尊,如何能忍受这样的天差地别?!充满蚀骨恨意的眸子里酝酿着足以伏尸百万的天子怒火,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就要狠狠掐住那形状优美的脖颈!
然而,就在手将要触及黎妃脖颈的那一霎,乾隆咯咯咬着牙齿直响,蓦地,他生生忍住心里翻天覆地的怒潮,手猛地一挥,顿时只听得噼里啪啦的一声响,殿内的瓷器在他狂暴的内劲下,化为凛凛碎片。他冷冷的凝视了地上跪着的人一眼,拂袖而去。
黎妃抬起头,望着那道颀长的背影,只觉那背影里有种无法宣之于口的蚀骨的深沉痛楚以及寂寥。
她缓缓闭上眼,心口忽然间生疼生疼,仿佛被生生剜下了一大块心头肉……
“慧皇贵妃御前失仪,着令禁足三年,禁足其间,无上谕任何人不得探视。”
随着这一则圣旨,永珞被带往了东三所所,安雅则被安排到了西三所,虽然没有明着将他们指给其他嫔妃养育,但这对于后宫内的女人而言已经是一则天大的好消息了,尤其那晚皇上怒气冲天在储秀宫内砸东西可是很多宫女太监都听到的。
同一时间,皇贵妃失宠的消息已经传遍了皇宫。
储秀宫内,黎妃盘膝而坐。
苍白的脸,额头冷汗涔涔而落。打开内视,只见那团血雾丝丝缕缕分散开来,缠绕着向心脉而去。运起灵气不断的去消弭锁定血雾,然而血雾却犹如附骨之疽,死死的纠缠住她的经脉,只要一有机会就想着向经脉行进。
噗――黎妃猛地吐出一口血。
这血咒怎么会如此难解?血咒,以血为咒,本不该如此的难解啊,而且这血咒先是下在永珞身上,不应该被她吸到自己身上反而更加的难解才对,除非……除非这血咒根本就是以她的血为咒的!可是,不对啊,血咒的血必须是以血配合以趾骨研磨成的骨粉为材料方可成咒,她的血好收集,可是趾骨,她身上根本就没有缺少过趾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