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句话我一直没敢讲:我的抑郁症,就是因为我恨他却不敢说,憋出来的。
如果,我真的有抑郁症的话。
你看,关于得没得病这事,我也是这么纠结。
有一天我终于总结出来,我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一个人,是因为我目前生活的这个家,比天下其他任何一个家都要纠结!
我记事的时候我爸就有外遇,我上初中的时候,他终于和我妈离婚,搬出去和那个女人祝对于这件事,我妈的心结竟是这样的:&ldo;他居然给那个女人买了套房子!房产证上写的是那个女人的名字!&rdo;
她这么气不过我是理解的,因为她和我爸过了半辈子,也没从我爸手上弄到一套房子。我爸不算有钱人,但也不是没钱,他开了一家不算小的超市,每年的收入足以供养两个家。
而我妈,没有固定收入,就算她跟我爸离婚了,她和我、我弟弟,还一直靠着我爸的钱过日子。
我们住在我们原来的家里,那套房子就在我爸的超市楼上,但房子不属于我们,甚至也不属于我爸‐‐是租来的。
我们每个月从我爸手里拿生活费,作为回报,他每天大摇大摆地上楼来吃饭。如果菜不合他的胃口,他还可以摔碗发脾气。有时候,他甚至还会留下来过夜。
我们这个不像样子的家里,永远留着他的一支牙刷。
如果天天如此,我也许还可以假装自己仍有一个完整的家,可是,大雨打雷睡不着的晚上、半夜楼下有人敲门恐慌的时刻、电闸跳掉一片漆黑的瞬间……这些需要他的时候,他总不在这里。
我妈明明是他的结发妻子,我和弟弟明明是他的合法子女,却被摆在了一个最卑微的仰人鼻息的位置上。我曾经恶狠狠地对我妈说:&ldo;现在我们一家人,就像被我爸包养的二房!&rdo;
我妈看着我,怔了半天,吐出一句:&ldo;你非要来剜我的心吗?&rdo;
我想我妈也是认命了。女人一到中年,会变得很没出息,只要对方肯给钱,就觉得他还是一个好人。
在这样一个家里,我一个女孩子,会修马桶,会扛米袋,会换灯泡。除了扛不动煤气罐,其他该男人gān的活我都能gān。
我不喜欢自己这么壮,一点不像个女孩子,但我爸反而喜欢这一点,有时候还会夸我几句。
&ldo;我不在的时候,你要照顾好这个家。&rdo;他说。
这不是很好笑吗?我有什么义务来照顾这个家?可是那时我又觉得,其实我爸也挺不容易的,而且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对我很温柔。他从我爷爷那里遗传了bào躁的脾气,对我和我弟弟经常拳脚相加。所以,他那一刻温柔的模样,忽然就狠狠地撞了一下我的胸口。
&ldo;哦。&rdo;我低下头,没出息地回答。
其实不用他说,我也知道自己要照顾好这个家。我妈没文化,整天只知道打牌,要不就是对着我们姐弟俩抱怨自己命苦;我弟被宠坏了,该男孩gān的事一样不想gān,每天就是去楼下超市摸零食吃,快把自己吃成低能儿童了。
在这个家,只有我是清醒的。因为清醒,所以我才加倍痛苦。
原本我们一家的生活可能就会这样过下去,直到我长大、嫁人、离开。
但是,我居然得了抑郁症。
得了病就要治,治的后果是:我吃了很多药,那些药让我变得更胖。以前的我顶多算是&ldo;瘦中带点rou&rdo;,但现在的我,一米六二的身高却重达一百三十斤,已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肥妹。
因为这胖,我恨死了自己。晚上该睡觉的时候不睡觉,好死不死坐在那哭什么?赶什么时髦学人家看心理医生?有钱没处花了啊?
抑郁,抑郁你妹呀!什么破医生,除了骗钱啥也不会!
我想减肥,开始故意不吃饭。可是不吃饭,又会饿得发狂。饿了三天之后,我发现自己还没有瘦,就会发疯一样一口气吃下三天量的食物。
我开始自残。这也不算什么新鲜事,我们同级的很多女生都是这样。她们假惺惺地在胳膊上划几道浅浅的口子,然后就开始攀比谁划得深,划得狠。
我不屑于和她们比这些,我只是用手机拍下自残的全过程。刀片刺进皮肤,笨拙地避开血管,所到之处激起身体一阵轻微的战栗,血珠冒出来,然后汇成一条直线……
我觉得自己有当电影导演的天分。
我开始自残的时候是在冬天,因为穿得多,家人一直没有发现。我一方面不想他们发现,一方面又觉得他们根本不关心我,而我越觉得他们不关心我,就越会觉得自己怎么这么贱这么惨,就更变本加厉地自残。
最严重的时候,我会揪着自己的头往墙上撞,而且,还会选一个合适的角度用手机自拍,保证拍到自己绝望又痛苦的表qg。
我就这样对这一切上了瘾。
这样的行动一直在暗暗地进行着,为了不让伤口太明显,有时候我也会停一段时间,只看看手机里的视频聊以自慰。三个月以后,我去医院复查,因为怕吃药,所以我在医生面前表现得很乖巧,那个脑壳坏了的医生说我抑郁症已经好了。于是我停了药,重新成为一个正常人。
因为抑郁症,我休学了一小段时间。原本我的成绩还算不错,所以学校也没有让我留级,而是让我继续高二的课程。
我原本立志要变成一个更好的人再回到学校去,但是,重新站在校门口的,却是一个身材臃肿、表qg迟钝、伤痕累累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