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从正四品到从三品,是一个坎儿,只要越过了这个坎儿,便在皇上和内阁的阁老们跟前儿都挂了号,算是真正的高官大员了,所以平大老爷的任命,乃是由内阁递了票拟,经了朱批御笔之后,才下发到吏部文选司的。
也所以,平大老爷还没进京之前,京城该知道此事的都已知道了,顾准与显阳侯府上下自然也不例外。
顾准自元宵节过罢开始如常上下朝后,虽因身体还未彻底康复,蒙皇上恩准暂时不必进宫轮值,却依然是皇上跟前儿数得着的红人儿,可再是红人儿,一个好汉三个帮,也不能不与亲朋故旧搞好关系,否则只能独木难支。
何况顾准从来不是个得意忘形的人,早年又与平大老爷私交不错,如今平大老爷擢升进京,只怕平家其他人也要跟着搬迁进京长住,以后两家往来的机会还多得很,自然要好生接待一番,以多少弥补一下平顾两家早年因平氏之死而生的嫌隙。
只平大老爷具体哪日进京,顾准却不知道,少不得只能趁这日归家早些,让祁夫人叫人去请了顾蕴来相问,平大老爷不告诉任何人他具体什么时候进京都有可能,却惟独不会瞒着顾蕴。
一时顾蕴到了,顾准一问,顾蕴果然知道平大老爷将进京的时间定在了二月底,至于平老太太等家眷,则将待进了三月,春暖花开,万物复苏以后,再由平二老爷领着子侄们护送进京。
顾蕴是个玲珑心肠,一听大伯父问自己这个,便知道大伯父是什么意思了,因说道:“大舅舅早料到大伯父会盛情相邀了,所以在信上让我与大伯父说,来日方长,以后大家既是同僚,更是亲戚,还怕没有亲近的机会不成?何况大舅舅进京之初,既要忙着公务交接,又要忙于安顿家务,怕是难有空闲的时候,所以打算待我外祖母和舅母们都进京,一切都安顿下来后,再摆几桌酒搭一台戏,请京中的亲朋故交们都过府乐呵一日,辜负了大伯父的一番盛情,还请大伯父见谅。”
把自家与在京中的其他亲朋故交一视同仁,顾准就微微苦笑了一下,看来平顾两家是真再回不到过去了……也罢了,虽再回不到过去,至少也算不得仇家,将来顾家若不幸有个什么事时,虽不指望平家能雪中送炭,至少也不至于落井下石。
不过博彦的官运也真是好,才交不惑之年呢,已是小九卿之一了,只怕再用不了十年,便有望宣麻拜相了,话说回来,当年他二十出头便已是两榜进士,不但学识渊博长袖善舞,还有干实事的决心和能力,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不仕途平顺,飞黄腾达?
可恨二弟当年被猪油蒙了心,做出那样愚蠢的事来,生生让两家变得形同陌路,不然如今显阳侯府该是何等的与有荣焉?万幸还有个蕴姐儿,这几年两家的关系多少缓和了些,不然明儿他有何颜面去登平家的门?
顾蕴自不知道顾准在想什么,今日顾准不叫她来,她也要来找顾准的,如今倒是省事儿了,遂与祁夫人说道:“劳烦大伯母将屋里服侍的人都屏退了,我有一件事要禀告大伯父与大伯母。”
祁夫人也正暗自可惜顾平两家的关系,但想着平老太太既肯给她那样的良方,指不定事情还大有回圜的余地呢?
就听得顾蕴的话,忙回神应道:“哦,好。”朝金嬷嬷一点头,金嬷嬷便领着众人屈膝一礼,鱼贯退了出去。
顾蕴这才正色不疾不徐的说道:“前些日子南城新开了一家名为‘便捷连锁’的客栈,想来大伯父与大伯母都听说了罢?实不相瞒大伯父大伯母,那家客栈的幕后东家正是我。”
“你?”祁夫人立时惊呼出声,那家客栈据说规模很不小,连日来的声势更是大得整个盛京城都听说了,幕后东家怎么可能会是蕴姐儿这样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顾准更沉着一些,倒是没有惊呼出声,却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但夫妻两个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事儿虽在意料之外,却实实也算题中应有,蕴姐儿年纪是小,可看她这些年的行事作风和她做的那些事,哪一桩哪一件又是一个几岁十来岁的小姑娘做得出来的?
偏她就做出来了,还做得桩桩件件无可挑剔,还有她手下那群人,固然是因为她出手大方,那群人才对她死心塌地的,可若仅凭银子就能让底下的人口服心服死心塌地,这世上真正的忠仆也就不会那么难寻了!
所以如今她只是背着长辈们在外面开了个客栈,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她既有那个能力,也有那个财力,他们有什么可吃惊的?
这般一想,顾准与祁夫人脸上的讶异之色便渐渐散了去,顾准更是一语中的:“你把这事儿告诉我和你大伯母,应当不只是想在我们面前过个明路那么简单罢?”
顾蕴笑道:“大伯父英明,我将此事禀告与大伯父大伯母,除了想在您二老面前过个明路,一来以便我以后出门更便宜些,二来则是但有事还希望大伯父大伯母能与我遮掩一二外,再就是想请问大伯父,您与五城兵马司的人可有交情?若有,能否劳您与他们打个招呼,时常去我的客栈一带转转,最好能表现出客栈的幕后东家来历不一般,也省得那些个地痞闲帮去找客栈的麻烦,若没有,我再另想法子。”
便捷一开张便声势浩大,必定会让人以为,其幕后东家来历不一般,但随着时间一日日过去,自有同行有心人会偷偷去摸她的底,偏她从未想过要让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何况仅凭她显阳侯府二房嫡长女的身份,在藏龙卧虎的盛京城里,也实在算不得什么。
一旦那些被她抢了生意的同行起了歪心,不说旁的,就隔三岔五雇上一帮地痞流氓往便捷周边晃荡,出门的人谁不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尤其是商人,更是讲究和气生财,见便捷门外成日里都有一群闲帮晃荡,基本的人身财产安全都没了保障,谁还会愿意去住她的客栈?
所以顾蕴才决定将此事禀了顾准和祁夫人,只要大伯父愿意帮她,她的一应担心与隐忧都能引刃而解了。
她倒是不担心顾准与五城兵马司的人没有交情,都是武将,彼此间见面还三分香火情呢,何况如今大伯父是御前的红人儿,多是想巴结他而无门的人,如今好容易有了机会,只要大伯父把话头那么微微一露,自有上赶着想巴结他的人屁颠屁颠儿的把事情给他办好了。
果然就听顾准道:“我与五城兵马司的姜指挥使素日倒有几分交情,这事儿就交给我罢,定会与你办得妥妥的,只是你打算怎么谢大伯父啊?”
顾蕴笑道:“大伯父什么没有,我纵抬了金山银山来,大伯父也未必稀罕,索性我送两成干股与大伯父大伯母如何,就当是我孝敬您二老的了。”
顾准问顾蕴打算怎么谢他,本是开玩笑,谁知道顾蕴竟当了真,要送他们夫妇干股,顾准后悔不来,忙道:“大伯父与你开玩笑呢,你开客栈,我与你大伯母从财力到人力都没支持你也就罢了,再要你的干股,成什么人了,就像你说的,我们什么没有,也不差那几个银子使,你且自己留着罢,将来……不管将来怎么样,有银子傍身总比没有的强。”
祁夫人忙也道:“是啊,我们没支持你心里已经很过意不去了,再要你的干股,得多厚的脸皮才能做得出来?你大伯父大伯母可做不出那样的事,这话以后休要再提,不然我们可要生气了啊。”
顾蕴提出送顾准和祁夫人干股,原也没指望二人一口便应下,如今见果然如此,也就不再多说,只在心里暗暗决定,将来顾菁顾苒出嫁,顾韬娶亲时,她再各以一成干股与三人添妆做贺礼,大伯父与大伯母自然也就不好推辞了。
彼此又闲话了几句,眼见时辰已不早了,顾蕴也就行礼告辞了。
余下顾准看着她走远了,方与祁夫人笑道:“早知道蕴姐儿是个能干的,却没想到竟这般能干,又胸有丘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