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西城在被季雨晴看到后,费了好大劲才摆脱她,然后便和石见商议,悄悄的离开上京,来到南滨市安顿下来。
这南方的城市明显要温暖许多,常绿的树木依然骄傲的展示着黄绿的身姿,丝毫不担心还被拦在岭北的寒风。
看着眼前一望无垠的大海,听着海浪不知疲倦的拍打声,季西城又想起季雨亭来。在他们的那个世界,海水被严重污染,没有特别的许可是不能进入海里的,甚至连接近海边都被禁止。
季雨亭曾多次提过想看看海,可他一直忙于工作,疏忽了她,以致始终都没有完成她这个心愿。为此季西城很是愧疚,现在他来到了海边,女儿却不知去向。“真是造化弄人啊!”季西城感慨道,思绪又回到刚穿越过来那一天。
那天,他从虫洞出来,刚刚站稳,便发现虫洞不见了,大惊之下一时竟乱了方寸,到处疯狂的寻找着雨亭和东城的踪迹,以至于跑到山下一个小镇被人误会是个疯子,摔伤了腿不说,还差点给送到精神病院去。好在那个渔唱楼的女老板收留了他,细细的调养了一个月有余,心情也慢慢平复,逐渐接受了残酷的现实。
因为他发现自己不但穿过空间,还穿越了时间,回到了元历5079年!这时候,雨亭还不到一岁,也还没有被送到自己家里。
等养好了伤,季西城坚决辞别了诚意挽留的女老板,一路北行,终于赶在雨亭的生日前两天的晚上来到了上京城。因为雨亭是在生日前一天被送到了他家,所以他想弄明白到底是谁穿过空间送她过去的,如果能解开这个谜团,也不枉来这一趟。
季西城一大早就收拾停当,尽量让自己显得年轻一些,那样遇到紧急情况或许还能冒充一下蒙混过关。他和石见赶到季家住所的时候,差不多正是出门上班时间。
时值四月中旬,昨夜下了一晚的小雨,空气中和路面上都还是潮湿的,早上的气温还有点低,季西城穿着一件风衣,把领子立了起来,遮住了大半的面孔。
他站在离季家不远的一棵高大的梧桐树后面,凭借着粗壮树干的遮挡悄悄留意着季家的动静。他先后看到季东城和雷蕾出门上班去,接着是保姆推着双座的婴儿车出门,到小区里的公共绿地遛弯。季西城远远的看着婴儿车上两个可爱的小宝贝,心里百感交集。
绿地那边几个带孩子的妇女正起劲的评论着各家的小孩,不时传来孩子的笑声、哭闹声和大人们轻轻的喝斥声。季西城不由想起小亭小的时候,仿佛又回到了十九年前。现在不就是十九年前么,季西城自嘲的笑了。
忽然他心中一动,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回头往季家望了一眼,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站在门口,两边顾盼了一下,然后推开门闪身钻了进去。
有贼,季西城第一时间反应道。这个贼要干什么?季西城心中揣测,会是这个贼抱走了小亭吗?他看了看绿地那边,保姆带着两个宝贝正和人聊得有劲。怎么办,要不要过去看看?
季西城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悄悄过去看看。他不疾不徐的向季家走过去,来到门前台阶下,一旁花盆边上有一个圆筒状的物体正发着轻微的嗡嗡声。季西城认得那是一个小型电磁脉冲发生器,可以让附近一定范围内的电子设备暂时失去作用。这贼倒是挺专业,季西城苦笑着想,他顺手把发生器拾起来揣进了衣兜里。
贼进屋后没锁门,虚掩着,季西城轻轻推门进去,门厅没人,客厅也没有,然后他听见楼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贼已经上楼去了卧室,季西城突然觉得有些进退两难,怎么办,是上去把贼抓住,还是在这躲着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有些后悔就这样冒失的闯进来。
正当他犹豫不决的时候,贼好像已经完成了搜索,往楼梯走过来了,而门外又传来保姆的声音:“咦,门怎么开着?”
季西城慌了,情急之下看到客厅一角卫生间的小门,立即跑了过去,进了卫生间。这时保姆推着车进了屋,而那贼也正好从楼梯上往下走,两人照了个对面。
保姆惊叫道:“你是谁?”
那贼返身就往楼上跑,保姆也是大胆,二话不说追了上去,接下来就听见关门声、保姆擂门声、门被撞开的声音,然后是一声“哐啷”,应该是贼狗急跳墙砸碎窗玻璃跳窗逃走了,再下来就是保姆伸出窗外大声喊来人啊抓贼啊。
季西城觉得还是赶紧出去的好,他拉开门,正要从卫生间出去,却看见一个小小的人儿站在外面,正是小亭。原来这个时候的小亭已经学会走路了,比姐姐要好动很多,她竟趁着保姆上楼的时间自己爬出了婴儿车,鬼使神差的来到了卫生间门口。
看到开门的季西城,小家伙举起了肉嘟嘟的小手,手腕上还戴着一个黑色的手环。季雨亭嘴里嚷嚷着:“爸爸,爸爸”,蹒跚着就要扑过来。
季西城一把将她抱了起来,那暖暖软软的感觉又让他一下失了神,看着怀里的小宝贝,他真想再做一回父亲,再把这十九年重新过一次。
可小家伙哪管这些,不安分的在季西城怀里扭动着身子,两只小手啪啪拍打他的脸,嘻嘻的笑着。季西城开心的享受着这短暂的幸福,浑然忘却了眼前的困境。
小家伙拍了几下后,目光被季西城背后的一样东西吸引了过去,伸出小手就要去抓,季西城见状侧过身来,立刻被吓了一跳。一个斗大的黑洞不声不响的出现在那里,而小雨亭已经把手儿伸了进去。季西城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连带着怀里的小雨亭已被黑洞吸入。
仿佛过了好久,又仿佛仅仅一瞬间,季西城抱着小雨亭又站在了卫生间的地面上,他大大的喘了口气,摸了摸小家伙的头,轻声的笑道:“真是个小捣蛋,从小就这么调皮。”
他抱着小雨亭走出卫生间,来到客厅,正想把她放回婴儿车里,却发现婴儿车不见了。季西城环顾四周,猛然发现客厅有些不一样,仔细打量竟发现这是十九年前自己的家。“完了,完了,这是自己那个世界!小亭是我自己抱回来的!”他突然醒悟过来。
“双城,是你吗?”楼上传来雷蕾的声音。
季西城闻言如遇雷击,心脏都差点停止了跳动。十年了,没想到能再次听见妻子的声音,他突然有一种想要回答的冲动,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因为理智告诉他不能回答,他不能破坏这条时间线,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悄悄把小雨亭交到妻子的手中。
季西城强忍着心内的剧痛,抱着小雨亭来到大门外,把她放在门口,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然后一下两下缓缓的敲起门来。他一边敲着门,一边眼泪已静静的流了下来。
等听到屋内雷蕾下楼的声音,季西城一步一回头的向房子后面走去,他知道雷蕾马上就会发现门口的小雨亭,而年轻的自己也马上就会回到家。
“啊,哪来的小宝贝,哎呀,好漂亮好可爱哦!”季西城躲在屋后听着雷蕾惊奇的喊声,早已泪流成河。
“双城,你回来了!快过来,你看,好可爱的小宝宝!”
“谁家的小宝宝?”年轻的季西城问道。
“不知道,我开门就看见了,没有别人!”
过了几秒钟,雷蕾又说道:“双城,你看这个手环!”
年轻的季西城开启那个黑色手环,看到里面的信息,“季雨亭,她也姓季!出生日期5078年4月18日,明天,明天她就一周岁了,血型……”
“双城,你说,她是不是上天特地赐给我们的!”雷蕾激动的说道。
“爸爸,爸爸……”小雨亭又叫起了爸爸。
季西城忍住眼泪,缓缓的离去,听着渐行渐远的声音,他心中幸福和悲伤交织在一起,再也分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