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那样躺在床上,睁眼睁了一夜。第二天,他找到成弘量,说想要回家。
“再住两天。”成弘量没抬头,对他道,“我给你母亲请了最好的医生团队,她现在正在接受治疗,别去打扰她。”
于是成箫留了下来,一天,两天。
半个月,半年。
他的学籍转到了最昂贵的私立学校,他收到了蒋曼容寄给他的一箱箱衣服和书籍,却从来没能打通她的电话。
家里的佣人对他的称呼变成了恭恭敬敬的“二少爷”,他身上廉价的地摊货变成了许多人一个月工资也买不到的品牌装。
起初他谨慎而小心,事事都想要做到无可指摘。后来他学会了收敛锋芒,装傻充愣。
他在等。
等蒋曼容好起来,等那个属于他的原本的,简简单单的生活。
他问过成弘量许多次,但成弘景无论是疗养院名字,还是医生的联系方式,都不肯给他。而他打给蒋曼容的电话,也只有寥寥几通被接通,还没说上几句,就被蒋曼容挂断了。
多可笑啊。
多年后,成箫每次忆起,都会这么想。
明明悲剧的蛛丝马迹就摆在这里,他偏偏要一叶障目,自欺欺人。
成箫有时觉得,或许一切都是命运使然。
他命里就该背负罪责,以偿还他流着的,属于另一个人的肮脏血液。否则为什么明明知道租住人人已经换了,在路过那间老破出租屋时,他的直觉却依旧执着,催促他上去看看。
回家的路熟悉又陌生,成箫一步步迈上台阶,走到了顶层门口。
他抬手敲了敲门。
片刻后,门从内向外打开。
走出来的人是生面孔,成箫从未见过。
“什么事?”来开门的男人问道。
“您好,”成箫笑了笑,礼貌道,“我是这儿的上一任租客。”
“我刚好路过,想过来看看。”
男人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可就这几眼,也足够让他怀疑成箫话的真实性。
成箫穿着不菲,手里提着的包,还标着一个最有名的私立高中的校徽。
他这样的小孩儿,曾经住过这种地方?
怎么想怎么不现实。
“骗人的吧。”男人扶着门框,没什么让他进门的意思,“我之前也没见过你啊。”
成箫想了想,道:“和我一起的上一任租客,瘦瘦高高的,还很漂亮,您有印象吗?”
“很漂亮……身体也不太好,是吧?”
成箫点了点头。
“是的。”
“那我有印象了。”男人道,“冒昧问一句啊,她是你……?”
成箫轻声道:“是我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