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去的医院,也不记得是如何找到准备的病房,脑子里空空的,好像被什么刨了一个大洞,听得见风在内里穿梭,摩擦着血肉,戳刺似的疼痛。
她其实到的很晚,闻讯而来的人早已将小小的房间围得水泄不通。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不敢置信的凄惶表情,可殷凌全都看不见。她笔直地朝他们中间那隐隐若现的白走去,期间不断有人上前拍着殷凌的肩膀以示安抚,还有人握住她冰凉的手,想要给她一些勇气和温度,可是她却麻木得没有任何感情。
殷凌想那应该都是平日里和自己非常亲密的朋友,可她却怎么也看不清他们任何一个的样貌。
她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明明心在尖叫着说想要逃离,人却还是摇摇晃晃的,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张除了白还是白色的床。
空气中漂离着死亡的气息,静谧的、熟悉得让她全身颤抖。
她还记得很多年前的那个冬天,也在这样一个类似的房间里,不管她怎么哭叫哀求,妈妈还是躺在一张类似的病床上,带着满心的遗憾和不舍永远地离开了她。
她也还记得四年前那个夏天,同样刺鼻的消毒药水味,刺激着她紧绷的神经,逼迫她接受自己已经失去孩子的残酷。
她讨厌失去,讨厌酒精,也不喜欢白色。可是她总是反反复复的失去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她一边厌恶者酒精的气味,一边沉溺着酒精带来的晕眩感;她不喜欢白色却总是穿着白色的衣服,因为大家都说这个颜色最适合她,漂亮得不可思议……
她想那些人一定不知道,代表着纯洁的白色其实很悲伤。
因为永恒的宁静往往代表着永远的失去,就像璀璨的生活里并不只有美好。
亲情、爱情,现在是友情……她活在这个世界上,到底还剩下什么?殷凌不断地在心里自问,她始终鼓不起勇气掀开眼前的白布,直到一双熟悉的大手覆上了她的。
下一刻,那张总是对自己露着关怀的平凡面容,突兀地跳进了她的眼帘。
殷凌几乎尖叫出声,可是她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的喉咙仿佛被利刃割裂,不管怎么张大嘴,都叫不出来一点点的声音。
她失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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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凌傻傻地看着童撤的尸体,脑子里乱哄哄,被各种各样的问题塞得快要爆炸——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童撤不是就和傅奕手牵着手,一起开开心心地走进婚姻的墓穴么?
童撤的家人不是在他们的真诚和固执下,稍稍有些退让了么?
他们的努力不是有了成效了么?
所有的一切不就要苦尽甘来、柳暗花明了么?
既然如此,童撤为什么会死呢?她可是新娘子呀!
殷凌不懂,她轻轻摇着童撤的尸体,一下、一下,无声地说着:“童童,醒醒,我还要陪你去试衣服呢,别睡了,你醒醒呀……”
“殷殷,别这样,求你。”萧珞那张棺材脸才要维持不住,他从背后抱住她的肩膀,将她发颤的手紧紧地包在自己的掌心里,眼里已经盈上了一片湿润的水雾,“她会担心的……”
“那就让她担心啊!让她起来骂我啊!起来啊!起来……”殷凌在心里歇斯底里地嘶喊着,用力掰开了萧珞的手指,固执抚上了童撤的脸颊,一下,一下……
好冰!这不是童撤……
童撤一向都很温暖的,就像她给人的感觉一样,暖暖的好似春日午后的阳光。
童童,睁开眼睛看看我,反驳我啊!说你才不是什么狗P太阳,说啊!你不一向都这么做的么!殷凌恶狠狠地在心里吼着,眼泪一滴连着一滴,不停地往下掉,落在童撤冰凉的脸上,仿佛是她最后的悲伤。
她怎么舍得……
她是那么的喜欢傅奕,毫无理智地喜欢着那个除了脸之外,就没什么优点的男孩;她为了他,差点儿背弃了她们多年的友情;她为了他,鼓起勇气反抗自己的父母,那么现在……她又为什么可以这样洒脱的抛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