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的方姨这下才明白过来这里所发生了什么,慌乱的心境这会儿才平复了许多,她长舒了一口气在胸口上拍了拍说:“哎呀,我的娘呀,你差点没把我给吓死,”边说边继续在自己的胸前轻捶了几下朝他投去了疑惑的目光反问道:“怎么,阿芳没有告诉你?”“嗨,”张强一甩胳膊像是要走的样子,但他并没有走,脸色依然铁青的对她说:“告诉了还用得着问你干什么!”看来他是真懵了。
方姨知道他们俩口子经常好生闷气,但她决不知道能把他气变成这样的真正缘故,再说最近也没见到两口子拌过嘴便心平气和的对他说:“您先消消气,若是因为这个呀那我就把那天的情况细细地说给您听。”说完便把他引到了长椅上坐了下来,又给他兑了杯温茶,这才一五一十的讲了起来,小娅琴也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方姨抹着眼泪最后说:“那天要不是老马在这里,我一个人呀,”她撩起衣角擦拭着因止不住而滚落的泪珠后接着说:“真的不敢想象会是怎样的结果”说完这话便一个劲的在那里揺晃着脑袋。
“哦…,别这样别这样,”张强似乎有了良心上的发现转而宽慰起了方姨,又像是在自责自己,最终他还是说出了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的话语:“这都叫些什么事!”后转身上了二楼。小娅琴正想跟上爸爸却被方姨一把给拉住了,并且朝她做了摆摆手的动作将她搂靠在自己的身上,小娅琴顺从了。
其实阿芳在听到下面的吼叫声时就已经抱起了孩子准备下来,可后来她又静止在了门后,她觉得事发突然必有蹊跷就贴着门板细细的聆听了一会,间断地唔隆唔隆的回音加之方姨的声音也是时大时小怎么也听不得全部,等她把还在熟睡的孩子放到床上时他已经推门进来了,四目相觑的她只能等着他的发话。
说来就是奇怪,张强在见到阿芳的那一刻时所有的状态全都发生了逆转,甚至就像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走到她的身边拉起了她的手心平气和的说:“亲爱的,有些事情你为什么就不能早和我吱一声呐。”这听起来并不苍白的话音刚落下,阿芳立刻就以强笑的方式反问起了他:“告诉你有用吗?”这时的她根本不想知道他刚才所说的含义,此时她只是认为他又想玩些什么新的花样,这仅仅只是发生在一瞬之间而已。
“为什么就不能告诉我呢?难道你认为我还不够疼爱你是不是?”一连两问反而把刚才的吼叫声又重拾在了她的耳窝里回荡开了,好在,还是她受看的容颜遮掩住了她心中的不快,心里想着不再问及刚才楼下发生过什么,看他怎么说。不过对于他的问话阿芳还是以轻松的语调回敬了他:“不是,都不是,我已经习惯了。”她作出如此这般轻描淡写的回话反倒更让张强感到自己有些无地自容了,于是他也欲盖弥彰地补上了这么一句:“见不到叶列维斯基,心里总有些焦躁不安。”
“有什么话你就坐下来说说吧”归根结底她还是想知道刚才下面所发生的到底是个什么事。
内疚让张强的思维从根本上发生了偏移,只见他非常顺从的坐在了她的身边说:“我打算再让傅二娃回东北一趟。”
阿芳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了:这样的事又不是能和方姨所商议的,更不可能发生大声嚷嚷的现象,于是便忍不住的打破了砂锅:“就为这事也值得在下面大声的嚷嚷?”“不是,不是。”“那为什么?”阿芳更加不解的紧追不舍。
张强这才红着脸生硬的对她说:“以后我尽量呆在你身边就是了。”这话说的虽然不见首尾,阿芳倒是已经领悟到了其中三分的意思便回避了这样的无趣说:“这倒也大可不必,不过你刚才说让傅二娃再去趟哈城是不是需要等时机把握成熟以后再行决定?”张强稍瞬即逝的表情说明他不愿意听到有悖于自己已经安排好了的事情,于是他又旧话重提:“我说亲爱的,你就不能少操点心行不行?再这样下去以后有事我都不好再告诉你了,”旋即他便站起身来接着说:“我现在去警长那里,傍晚就回来。”因为他表现出来的完全又是一个良好的状态,显示出还有一件事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的确非常重要!可是这均为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对话今天并没有引起二人的注意。
阿芳随后便站起身来仍旧用原有的声调对他叮嘱道:“少说话,办完事就回来。”
当张强走出房门时,有趣的事情发生了:楼梯口的一老一小不约而同的都将脸背了过去,蹲在那里像模像样地玩起了盘花绳,没有谁能够弄得清楚刚才又经历了一场怎样的稀里糊涂。
之后阿芳还是从方姨那里知道了原先楼下所发生的缘故,那时的阿芳只是朝女儿看了一眼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方姨倾倒完之后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说:“他生起气来的样子看着怪吓人的。”
高高兴兴回到家中的张强正赶上开饭的点,可是让人不愿意看到的现象偏偏又随意地发生了,可以肯定地说,这顿晚餐的情形以往谁都不曾有见到过的:心境愉悦的张强把女儿安顿在身边的椅子上准备用餐,只见他刚拿起筷子又把它放了回去,并且一语不发的起身离开了餐桌,丫丫被她爸爸的这一举动弄的张着小嘴怔在那里用疑惑不解的目光在大人之间来回穿梭着,就是大人也弄不明白他今天的这一举动能有几个意思,一家人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不吭一声的去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阿芳便不动声色的跟了过去,她推门进去时见他正坐在桌前看着先前就摆放在那里的一些有关工厂的记录。就将手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肩头上问道:“这是怎么了,是警长那里出了问题?”张强坐在那里没有挪动,只是摇了摇头说:“没有,你下去去吃饭吧,我现在也不觉得饿,再看些东西。”阿芳扫了一眼他和桌面上的状态又轻轻地拍了拍他,没有再说什么就转过身去轻手轻脚地带上了房门,她知道他现在什么也不在看。
张强坐在那里确实是什么也不在看,他只觉得胸口有些隐隐作痛,那是因为对面老马所导致他瞬间产生了极度不爽的缘故,起初他也曾极力阻止过这种游离的波动,但是强大的偏执思维空间里充斥着死灰复燃的那种莫须有被羞辱的感觉又占据了他的整个神经中枢,几乎让他丧失的理智险些暴发,紧接着便是一片空白。
他是怎么来到这个房间里的,他浑然不知,一切都还在趋从于重压之下的原始本能。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以后,他逐渐变的清醒一些,开始认识到若不是老马……后果还真的不堪设想。然而不管怎么转变认知还是摆脱不了‘马叔叔在床上用手在妈妈的脸……’这句反反复复、复复反反地无暇童言,模糊而扭曲的阴影始终在相互交替着折磨于他。
而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说,这也许就是对张强与阿芳这一对野鸳鸯的恩情回报。
几天后,老马离开了‘库兰伊’工厂,临走时他也和张强当年一样拿了二锭银子,不过,不一样的是:老马不是从地上捡起来。
一九零八年六月三十日一大早,张强收拾妥当正准备出门,骤然间觉得家里亮堂了许多,在他还没有来得及转身向窗外望去时,一个异常可怕的沉闷声响随之便滚滚而来,天空立刻转变成了一片惨白,他不禁浑身一阵哆嗦的喊道:“你们快来看!”其实屋子里的人在这一时刻都已经听到和看到了,等他的声音落下时一家人也已经惊慌失措的拥向了窗台对外张望了。
此时路上的行人几乎都停下了匆忙的脚步,大多数的人干脆用手捂住脸想从手指的缝隙处搜寻到一些答案;也有不少人紧紧地抱着头蹲在粗大的树干旁一动也不敢动。
这样的现象大约过了一刻钟后也不见有所改变,人们开始意识到可能会有灭顶之灾就要降临,人们开始移动脚步,渐渐地汇集到了一起纷纷朝着保罗大街最西端的圣母大教堂涌去。
牧师们也是带着诚惶诚恐地惺忪睡眼出现在焦虑的人群中间,他们当中没有谁知道也不明白在浩瀚的宇宙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不能在崇拜者的面前暴露出自身的无知与无力,只好强打起精神一本正经的实施起了习惯性的教化。
一位牧师首先以‘天造地,神造人’的传统为开篇,继而就把这种违逆天象的不知事件归咎于叛逆者,然后再把它称之为:‘这是大逆不道的行为在蔓延,让仁慈的上帝不得不在人间发出了威严的警示’等,并借此机会训诫起那些‘不守规矩’的异教徒和那些不听话的农民以及一些任性的富农。
气温好像还在不断地同步上升,擦了把汗的牧师偷眼乜了一下苍穹顽强地清了清嗓门,强作镇静用慢条斯理的声音又引用了《中命记》里面的一段话用来告诫那些不听话和不老实的人们:“……你如果不听神的话,不遵守、不遵行他的一切械命律例,就是我今日所吩咐你们的,这以下的诅咒都必追随你,临到你的身上,你在城里必受诅咒,在田间里也必受诅咒……人也必受诅咒。”
“好恶毒啊。”正当人们都还在屏住呼吸静静的聆听时,人群中竟然出现了这样的声音,更加奇怪的则是:发出声音的那个人居然没有得到虔诚教徒们的实时罚戒,只有一些胆小怕事的老实人在那里瑟瑟发抖,尤其是昨天刚做完礼拜就去偷腥的老实人,他们生怕受到惩罚而失去难得的快感立在那里装模作样的祷告着,至于牧师后来说了些什么他们当然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事有相反,另有一部分胆子大的则因受不了里面的闷热,或是因为听不到他们今天想要听到的而有点不耐烦的人便开始向外涌动,此时堵在门外仍有许多想进又进不去的人正踮着脚尖、竖着耳朵想听清楚牧师所说的内容还在拼命往里挤的人们没有一个愿意让道的,场面逐渐便混作一团,不多时就出现了哀嚎。张强接连两天没有出门了,这是他出奇的听了阿芳的话才有了这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