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实说,我是警长东方鸿飞。不想做嫖客,只想问你一些事情。”
“蓝宝珠吗?”
“对。”
“那是你的相好,问我干啥?”她的眼睛似乎含着一点妒嫉,但眉梢仍然翘着笑意。
“我不认识她。”东方鸿飞神情凝重起来,眉宇间凝着凛凛正气。
“真不认识吗?她可是个美人儿,只是过于阴毒了。”
吕小娟吸着烟,两股青烟从小巧的鼻孔喷出来,默不作声地察看警长的神色,似乎也在揣测:不嫖之客的来意。
“她是谋杀范文心的凶手,你不恨?”东方鸿飞低沉地说。
“卖笑生涯,送旧迎新,怕的是动真情。范文心死了,与我何干?”她很冷淡。
“你不是为他戴孝吗?”
“放屁!那小白脸家有万贯,用钱买色,我是以色卖钱。我们有男女之乐,可没有夫妻之情。懂吗?”
东方鸿飞一脸正气,说:“你身怀绝技,怎么自愿堕落风尘?我是捉拿凶手的警长。告辞了。”说完,想走。
吕小娟狸猫般敏捷地一跃,跳到门前,挡住他的去路。问:“你接了范家多少钱?”
“范家?范家在东方某的眼里只是一撮粪土。”
东方鸿飞尽管不相信吕小娟是蓝色妖姬,但怀疑她和蓝宝珠有关系。他想走,是“欲擒故纵”,把正面接触变为暗中监视。在吕小娟眼内,英俊、潇洒、视富豪为粪土的警长不是庸俗、猥琐的渔色之徒,这种见美色而不动心旌的男子她从未见过。
“你逮着蓝色妖姬会怎样处置?”她郑重地问。
“秉公执法,是我的天职。要知道人情王法是不同炉的。”
“我看人是准的。”她摇着头,轻叹口气,说:“你走吧。我敬佩你的人品,省得坏了名声。”
东方鸿飞发觉她频频看着摆在条案上的珐琅钟表,已经是午夜时分了。他索性不想走。身置青楼,哪怕是一炷香的时辰,浑身是嘴也再难说清了。他料到吕小娟不会加害,平静地说:“我不走了,你先睡吧。”
“那你呢?”吕小娟的眼睛闪过一丝光芒,但很快就消逝了。
“有书吗?”。
“没有。我认不得几个字。”
“笔墨总有吧?”
吕小娟点着头,拿来文房四宝。亲自铺纸磨墨,变得温柔。
纯情起来。她把手轻轻搭在东方鸿飞肩头,说:“我就爱看人写字。”
写什么?东方鸿飞心绪很乱,轻声说。“你快睡去吧。焚一炷香。”
“不,我偏要看嘛。”吕小娟撒起娇来。
东方鸿飞挥毫落纸,信手写:“人生如梦,梦里好。醒来金蝉老。前人田地后人耕,谁识几根白骨统青草?”
“给我念念。”吕小娟说。
东方鸿飞读后,搁下笔说:“很好懂的。人生到头,终不免造下几根白骨。白骨无遗无贱,后人不识,一脚踢开。那骨头无非是你的,我的,他的。”
“送给我吧。”吕小娟拿起来,竟忘情地贴在脸上。柔情地望着陷入沉思的警长说,“陪你坐一宿,也是缘份。”又递传秋波,试探地问,“你真的不困?”伸展双臂打个哈欠,一股年轻女性的温馨飘溢过来,亵衣凸起的部位颠颤着,东方鸿飞急忙移开视线,稳住神思。
吕小娟敬重东方鸿飞,把那张纸放在枕侧,脱去长裙,把被子拉在身上,微微闭住眼睛。东方鸿飞走到窗前,轻轻拨下低格窗的木销,然后,继续坐到檀木椅上沉思。他想,自己留在这里到底想干什么?是“卧底”守候?等谁?和吕小娟加深感情吗?从她嘴里得到蓝宝珠的情况?他不由地扫了吕小娟一眼,见她正睁着眼睛望着自己,一副脉脉含情的模样。丰腴、皙白的胳膊伸出梅红色的锦被外,乌发倾泻枕上。他低下头,知道这样下去,将很难抵御美色的魔力。如果走到床边,吕小娟会立刻扑到自己怀内,一切都会在狂热中瓦解冰消。但他不愿去做,因为情欲是廉价的,是人本固有的东西。他不愿去爱一个不守节操的女人,不愿让娼妓得到珍贵的男子童贞。如果那样,他早就成杨按虚四姨太的俘虏了。
八音钟突然敲响,已是子时一点。这时,门外楼梯上似乎有很轻的脚步声,轻微得如羽毛在地上移动。东方鸿飞曾是习武之人,耳音不错,自然能辨听出来。吕小娟突然娇昵两声,竟轻唱起小曲:“三更夜浓情亦浓,莫高声,羞高声,却偏高声……
室外的声响骤然停止,接着传进向楼下疾去的脚步。东方鸿飞醒悟了,吕小娟用小曲在暗示屋外的人。他弹跳起来,想从窗户蹿出去,不料,脑后生风,头一偏,一根白金簪扎在窗棂上。
“蓝色妖姬——”东方鸿飞惊呼出声来。
吕小娟已跳在地上,咯咯笑着,身体半裸,雪白的肤肌耀入眼目。东方鸿飞一拳打过,她一避身,娇笑地说:“鸿飞,外面的事你别管。”
东方鸿飞再次跳窗,吕小娟从后扑上。他回手一掌,朝吕小娟头顶拍去。吕小娟骂声:“你真狠心!”扬起胳膊去挡。谁知东方鸿飞用得是虚招,手腕一转,突变成小擒拿,击抓她的小臂。吕小娟反应极快,身子一闪,成倾斜式,飞脚踢在警长的后腰上。东方鸿飞顺势跳出去了。
他双脚刚落地,身体失重,踉跄数步,正撞在一个蒙面人的身上。蒙面人只露着射着寒光的眼睛,手提着一把弯刀,月下闪耀着蓝辉。蒙面人刚想说什么,又一条黑影倏地扑来。只听一声惨叫,黑影栽倒下去。
“你是蓝宝珠!”东方鸿飞截住蒙面人。
未等蒙面人回答,院内传出杂役们的呼声:“王老板的头被人割走了!”接着便是小翠的哭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