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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第2页)

一般说来,美国人不随便送礼。但每逢节日、生日、婚礼或送行的时候,送礼则是不可避免的。尤其是在圣诞节,人们都要互赠礼物。与中国人送礼时喜欢成双成对不同,美国人一般都喜欢使用单数,他们认为这比较吉利。另外,美国人并不讲究礼物是否贵重,而是注重于表达心意。礼物的包装一般都非常精美。收礼物的人一定要当着送礼人的面,把礼物拆开,并对礼物表示赞赏和感谢。

礼物的包装是叔叔请人弄的,很漂亮。走出家门时,“叔叔”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说:“假如对方让你品尝的话,那么你出来后,赶紧去‘玄武’。”看来礼物是可以吃的东西,至于“玄武”,则是去北街的中医诊所。

美国人非常注重保留私人的空间,因此,即使是在休息时间,他们也不喜欢有人在事先没有通知的情况下突然造访。这和中国人的习惯有所不同。所以事先“叔叔”打了电话,老约克同意了。“叔叔”后来回忆时说,做一个特工,哪怕是退役的,都应该洁身自好,不良习惯越少越好,老约克就是死在贪嘴上。

在美国家庭做客不必过分拘礼,但有些礼节却是必不可少的。在进老约克的家门前,我先把自己的鞋子在门口的垫子上擦干净,尽管鞋子并不是太脏。如果这时候是“叔叔”来,老约克开门后,说的第一句话,肯定是;“What’supbuddy?”(最近怎么样啊,哥们?)“叔叔”总是回答“Notmuch。”(老样子)

这天是复活节。《圣经。新约》记载,耶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第三天身体复活,复活节因此得名。现在回想起来,“叔叔”那时选择这个日子,是不是也代表了他的“复活重生”。

今天开门的不是老约克,而是一个披着金色卷发的年轻女子,她那一双碧蓝美丽的大眼睛似乎会说话。“你好,我是来看望约克叔叔的。”我一边说,一边察觉她的大眼睛里,迸闪着火辣辣的目光,不时地在自己脸上巡弋。她甩了下头,“他是我爸爸,你要不进来吧。”

“他在家吗?”“他不在。”

“那我就不进去了,这个请你转交给他。”她从我手里接过礼物,说了声“谢谢”,长长的卷发散蓬蓬地披落在肩头,让我感到一种心动。还没等她关门,我就忙不迭的离开了。

“叔叔”后来告诉我,那个礼物是复活节巧克力蛋。按道理说,小孩子会比较喜欢吃这个,可老约克曾患过多食症,一种由于脑部器质性疾病或功能性障碍引起的食欲亢进,进食过多的临床症状,尽管经过心理治疗后,症状有所缓解,但却迷上了吃巧克力,一天不吃就难过得要命。复活节上市的有两种。小的一种叫方旦糖,长一英寸多一点,外面是一层薄薄的巧克力,里面是又甜又软的面团,然后再用彩色的锡箔纸包装成各种形状。另外一种是空蛋,稍为大一点,一般比鸭蛋还大一点。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是包着一个巧克力外壳。只需打碎外壳,吃巧克力片。“叔叔”送的是前者,巧克力的面团有“讲究”。当天晚上,老约克就窒息身亡了。第二天他的死讯就上了报纸。这时我才知道平素摆着一副笑脸的老约克,曾是中情局数一数二的特工。由于一些原因,中情局的人并没有仔细调查他的死因,而是草率的过了过场。若干年后,我才知道,那老约克,对中情局来说,也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即便我们不动手,中情局的人也要动手,但他们对他女儿还是很照顾,她后来女承父业,成为我的好对手。当天晚上,“叔叔”在他的房间,将他身上一道道已结疤的伤痕和被强大电流烧焦变黑的生殖器“展现”在我面前。“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自从我做这个工作以来,失手的次数并不多。因为一次失手,可能不光是任务失败,而且连命都没有。我永远记得我的第一次失手,因为那也“造就”了我的第一次昏迷。是在2000年。那是一个夏天的夜晚,我单独化妆潜入美军一秘密基地探查情报,清晨返回时,在一个哨卡被美军侦察兵识破,还没等我拔出手枪,我的双臂就被他们紧紧捆绑了起来。我至今仍不明白,当时自己在哪一点上暴露了身份,怎么就稀里糊涂成了对方的阶下囚呢?侦察兵用装甲车把我押到了当地的一个司令部。审讯我的是一个有着七英尺高,长着鹰钩形鼻子的上校级军官。他两手插在裤兜里,长长的眉毛下一双老鹰似的眼睛闪着幽幽的蓝光。看着他的眼睛,我想起十五岁时在草原上被我用弹弓打下来的鹰,它也是那么狠狠的盯着我。也许是软弱,也许是一种求生的欲望,我用流利的英语如实地讲述了自己的经历。我的语言天赋一向不错,在斯坦福大学我又学习了德语和法语。但我没想到的是“叔叔”,他居然会六国语言。我本以为用共同的语言和乡情能获得对方的好感与同情,但显然我的算盘打错了,他听罢破口大骂:“混蛋!你这只忘恩负义的中国猪!美国人收留了你,喂养了你,你他妈的却来对付我们!”他扯开衣服,露出胸前一个巴掌大的伤口,还没完全结痂。“你看看吧,这就是你给美利坚的报答。要不是我的心脏长偏了几寸,这次就要了我的命。混蛋,别讲废话,快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说!说!”

我沉默着,任凭上校的手掌如急风暴雨般扇打我的脸颊,我始终紧密着双眼和嘴巴,不再说一句话,我明白如果把知道的说出来那将意味着什么,但同时也担心会不会遭遇“叔叔”所经历的那一切。

上校打累了,蹲坐在地上。他抬眼看了看我,站起身,拍了拍衣服,又走了出去。这时我才知道,他并不是主审。在一次针对我国的特别行动中,他的小分队遭遇了我们的特种狙击手,他的小分队全军覆没。他能脱逃全因为他的心脏位置长得好,狙击手一枪击中,以为他已经毙命,那知道他又爬了起来,一怔之下,再要射击,已然错失。这个上校号称“丛林之狐”,当真是名副其实,尽管身受重伤,却瞬间就消失在树林深处。这次,他听说抓到了中国的情报员,喜出望外,他正没处宣泄他的愤怒,可巧,机会就找上来了。他也知道我是中情局点名要的人,所以也没太为难我,因为他知道我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另外我没想到的是,他对我的手下留情,竟和老约克的女儿也有关系。她在这儿担任文书工作。我被带进司令部的时候,曾和她打过一个照面。我当时低着头,没认出她来,可她却认出了我。一面之缘,她居然还记得。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和上校说的,但总之上校对我还算客气的,他和天龙八部里的南海鳄神岳老三有一样的爱好,喜欢拗断对方的脖子,万幸我的脖子还健在。

三天后,中情局的人来审讯了,是一个叫史密斯的美国人和一个华人李良雄。他们使用了测谎器。

“刘先生,你胆子可真够大的,竟然敢一再欺骗我们?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说实话,强大的电流就会击穿你的胸膛。你还很年轻,就这样死了是很不值得的。”

我的化名是“刘建明”。我被迫接受了四次测谎,已经被折磨得有气无力了。“你们真他妈不是人!我说了多少遍了,我是到这儿旅游来的。”

人会说谎,机器却不会说谎。我的测谎数据很不理想。我得感激我这四年的心理学学习,更感激我的导师克莱夫。科本,中情局的测谎量表,就是由他设计的。毕业前一年,我经常和导师一起探讨这些量表。史密斯皱紧了眉头,李良雄则继续用他惯用的方式继续诱导我:“看在我们都是华人的份上,我可以向你担保,如果你讲了实话,并且愿意反水去做卧底,不但可以活着回去,还可以得到你想都不敢想的丰厚报酬……”

我两眼一闭,横竖不加以理会。可以想象,李良雄肯定气得脸都绿了。转瞬,他陡然干笑几声,听得史密斯都毛骨悚然,打起了鸡皮疙瘩。“刘先生,戏演得真好啊!可以上奥斯卡领奖了啊!实话告诉你,我们已经搞清了你的身份,你不是‘驴友’,你是中国国家安全局的侦察员!”

我感觉得到,李良雄此刻肯定在直直地盯着我,观察我的反应。我动也没动,还是一句话不说。“我们的情报从来都是千真万确的。年轻人,想从我们这儿搞到情报,可不像你想像得那么容易!如果不怕死得难看,你可以继续选择不配合。”

“操!”我睁开眼睛,冷冷的看着他,破口大骂,“还千真万确呢,这几年,被你们盯上的中国公民或华裔有不下数百人吧,可真正被你们定罪判刑的有几人呢。看在我们都是华人的份上,我可以向你保证,总有一天你也会被你的伙伴,可能就是他,给抓进去呢……”李良雄神情尴尬,和史密斯耳语了几句,就结束了审讯。

子夜,伸手不见五指。美军司令部十里地外的一处荒郊野外,在手电晃动的光束里,隐约可见几个人挥舞着铁锹,使劲在往坑里埋土。时不时还传来一两声的粗野叫骂。

从上疯狂砸下来的泥块已经埋到了我的胸部。李良雄蹲在坑沿上,冲我恐吓道:“呀呀,真可惜,好歹也是条性命哇!一会儿土湮到你脖子处,你会呼吸困难,逐渐窒息,全身的血液都会挤进你的大脑,然后,你的眼珠子就会砰地弹出来,你会十分痛苦地慢慢死去,你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无声无息。好好想想吧,年轻人!”

我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不得不大口地喘气,鼻子和嘴里都是散发着恶臭味的泥土。我不断地或咒骂或讨饶,却始终坚持说自己就是“驴友”刘建明。

“你是见了棺材也不掉泪啊!我真佩服你们国家安全局培养了这么一名好特工。好,那我就成全你吧,去当你的革命烈士吧!快!让他快点死!”李良雄手一挥,他的人加快了填埋的速度。

土块劈头盖脸地砸下来,我已经睁不开眼睛了,脸色估计也好看不到哪儿去,气若游丝。看来我真的就要这样离开人世了,不过我至少还是完整的,希望地狱里的女鬼长得不要太难看。

这是我二十八年的人生中,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昏迷。

我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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