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针已经收回去了,两节相连处的软组织感觉到温暖的触感,和湿淋淋的包裹。
她深吸了口气,伸手掐了一下眉心,然后摸了摸额头上的角,别说角上的魔纹里,连她身上的魔纹都跟着烫了一下。
谢知寒毫无察觉。
如果硬要说的话,他现在也只有被毒素操控的本能而已。在修为威压和道体克制之下,情毒的效用发挥得很好。
谢知寒咳了好几声,没办法把很硬的骨骼末端咽下去,最后还是吐出来,眼睫湿漉漉的,伸出舌尖舔着尾巴。因为他看不到,所以更多的时候是在抚摸,以确定黎翡的位置。
可惜,不管他再怎么讨好,黎翡也没有再伸出尾针。他身躯极其渴望的毒素,也就没有办法得到补充。
这玩意儿是有成瘾性的,于情于理,黎九如都不应该给他。
此时的谢道长却理解不了,他没办法催使尾针出现,只好转向一切的源头——面前这个一声不吭、持纵容态度的女人。
谢知寒凑得很近,这是他第一次主动靠这么近,眼睛泛着银灰的、湿亮的光,小动物似的碰了碰黎翡的唇角,见她没有生气,才伸出舌尖,轻轻地舔了舔。
黎翡“嘶”了一声,有点儿受不了。她钳住谢知寒的下颔,痒得想立马把他推开,但动作微顿,却只是说:“不许。”
他没听进去,但隐约读懂了她的语气。神情有点儿小小地伤心似的,可又很快将这点伤心包装起来,埋在她怀里,用一种很青涩,很生疏的姿态去蹭她。
黎翡的喉咙有点干,她没有深思这是为什么,而是念了一遍从明玉柔那里得知的口诀,但在口诀生效之前,她额角突地一跳,眼前又重新覆盖上一层血红色的滤镜。
车内烛火如豆,映着两人彼此相对的影子。
黎翡的耳畔响起无意义的幻听和轰鸣声。她抬起眼,看向了影子对面,见到无念凝望她的双眼。
“你可真有意思。”黎九如按住了耳根,甩了下头,“有事就不能一次说完吗?”
无念一袭白衣。他的白衣上沾着点点猩红的血迹,身上露出当年被黎翡创伤过的地方,可以称之为伤痕累累。
“换成我,”他说,“不行吗?”
“你在开什么玩笑?”黎翡勾唇笑了一下,“换成你?这门秘术还有动用的必要么?”
无念盯着她的眼睛,他凑上前去,逐渐逼近方才谢知寒与她的距离。黎翡几乎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冰雪和梅花混合的幽冷气。
她望着这道幻觉。她知道这只是幻觉,而现实当中或许是谢知寒在靠近她,黎九如不想因为动怒而误杀了他。
无念伸出手,指腹轻轻地抚摸过她的眼角——那只瞎了的眼睛。他问:“我应该找个阳光能照进去的地方。”
暗无天日并没有完全摧毁她的眼睛,彻底摧毁她那只眼眸的,是与光明的久别重逢。
“那我应该感谢你的仁慈啊。”黎翡道,“这么替我着想。”
她是讽刺。他却笑了笑,说:“在我身上用那门秘术也是一样的。”
黎翡语气结冰地道:“恶心。”
无念的神情恍惚了一瞬,但很快,他又恢复了一成不变的平淡神色,只有那双幽幽的双眼,能让人感觉到他和谢知寒的区别,让黎翡偶尔能体会到……转世的确是转世,再相较多少遍,也无法完全对等。
很难想象一个人用这么爱惜的目光看过来,却令人心底生出寒意。
“那你就又错失良机了。”他说,“九如,这样下去,你永远都忘不了我的。”
“你能不能别吵了。”黎翡蹙眉按住耳根,失去了无念的封印之后,她沉寂的病症渐渐复苏,这种程度的幻觉只是一个前兆,嘈杂的声响几乎盖过她和无念的交谈。
黎九如忍不住猜测,那幻觉之外她在做什么?这声音是完全的幻听,还是现实当中发生了什么?
无念却没有半点当透明人的意思。他拥住黎九如的肩膀,冰凉彻骨的手指抚摸着她的背。
好冷的身体。
他的道体平息了她的躁怒和热意,在她耳畔低低地问道:“九如……你很久没有让我碰了,这次没有避开,是因为心疼他吗?”
他?谢知寒?
黎翡觉得有点不可理喻。她真的参不透无念到底在想什么,他如此冷酷、如此无情,既对她说“你是我一生唯一的知己”,却又杀了两人共同的弟子、与他的知己拔剑相对。
可当他进入自己的幻觉时,却常常拿出如胶
似漆的态度,好似当年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还是那个愿意站在她身边的人、还是那个信中切切的无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