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川秀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没有下令。他徘徊不安,因为布丹长老那坚定的态度,连带他也对自己的立场产生了动摇:这么多人都反对,难道我真的错了吗?难道,真的是布丹长老所说的那样,只有死战到底才有出路吗?
迟疑不决的时候,他叫人把鲁帝给叫来了。
看到紫川秀一身是血地回来,鲁帝面色白得比紫川秀更厉害,仿佛受伤的人是他。他明白,一旦自己最大的保护人光明王垮了台,自己的小命也快完蛋了。一见到紫川秀,他立即主动请战:“殿下,请下命令吧,我会亲手把他杀掉的!”
紫川秀嘴角扯扯,不出声地笑笑。这时若说他一点不后悔那是吹牛,当初为什么不接受鲁帝的建议呢?如果当时可以预料到这个结果的话,他是绝不会犹豫的。派一支亲信的部队到云省去走一趟,那是多简单的事。尽管布丹德高望重,对自己也颇有知遇恩义,但与远东千万人的命运比起来,一个人的性命实在是太渺小了。
他直入主题:“魔族的内战已经打起来了。鞑塔族起兵反叛赛内亚族。鲁帝,关于这场战争,你看好哪边?罗斯公爵有没有战胜的可能呢?”
鲁帝回答得毫不犹豫:“鞑塔族一点希望都没有!殿下,我本身就是出身赛内亚的军官,在王国内部,赛那亚族号称‘天下强兵’,王国的十五个军团中,属于赛内亚族的就有七个军,而属于鞑塔族的只有两个,而且我族的士兵战斗力强、纪律严明、吃苦坚韧,这些特质是其他部族远远比不上的——罗斯造反,他绝对是螳臂当车!”
紫川秀沉吟道:“如果,鞑塔族得到了外来的援助呢?比如说,远东发兵助战鞑塔族。。。”
鲁帝大惊失色:“殿下,那是自己找死啊!皇权战争绝对禁止外来干涉的,除了两个参战部族以外,其他部族绝不能插手——也就是这个原因,所以鞑塔族还能支撑到现在——更何况是外来势力!一旦远东援助鞑塔族,那就将被视为对整个神族的挑衅,那些至今为止还在观望的部族和军团都会纷纷参战,他们会站在赛内亚族一边将我们来个斩尽杀绝的!
殿下,神族睚眦必报,何况这么大的侵犯?那时候,远东连一块完整的瓦片都不会留下来!殿下,千万不要做这种蠢事啊!”
紫川秀轻声说:“我知道了。”
送走了鲁帝,他眉头深深地铭起,现在的情形不是自己想不想做的问题,而是布丹长老夺取了军权,形势已经不在自己控制下了。
候在门边的白川进来,问:“大人,派去联系军官们的联系人都回头了。”
紫川秀霍然转身:“他们怎么说?”虽然对于统帅部自己已经失去了控制了,但是对于那些中层的团队长们,紫川秀还是抱有希望的,他们毕竟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军官,中间很多人曾经是自己的学生、一同经历艰险的战友,尤其是曾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布卢村半兽人,他们很多人都身居掌握基层兵权的位置上。如果能争取到他们和他们统御的部队,事情还是大有可为的。
但事实再次让他失望了。白川低着头说:“军官们都很迟疑,他们说自己身不由己,说布丹长老对军队掌控得很严,军队很拥护他,而且也必须考虑到部下士兵的情绪,或者说情况很混乱,等看清楚形势再行动——总之,大家都在含糊其辞。”
紫川秀用力一捶桌子:“这些都是借口!他们不敢与布丹决裂——或者他们本身就是支持叛逆的!该死,我应该早想到这点的,怎么叛乱之前我们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忠诚之士,不是说没有。出身布卢村现任骑兵第六团团队长的德昆长官就非常坚定,他愿意誓死捍卫光明王。只要殿下给他一个命令,他马上带着骑兵第六团投过来,还有其他的几个出身布卢村的半兽人军官也说,没有殿下,就没有我们的今天,布卢村的好汉是绝不会忘恩负义的,只等殿下给他们一个命令,他们立即亮明旗帜反对布丹,拨乱反正!”
紫川秀眼光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疾风识劲草,危难见人心。只可惜德昆他们人数太少,骑六团还不到三千人,起不到什么作用。如果冲突起来,布丹五分钟就能把他们全部除掉了。白川,派人通知他们:不要暴露自己观点,等候我的进一步命令。”
“明白了,大人。”白川迟疑了一下,问:“那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突然面对这样大的变故,她眼中罕见地流露出了彷徨和软弱。
紫川秀边思考边说:“对于大本营本队和第二军,我们不用再抱什么希望了,他们受布丹的蛊惑太深了。我们唯一的希望是那些在外面的驻军和部队,拿我的手令,八百里加急给第一军的罗杰和第三军的明羽派去紧急信使,命令在没有我亲自到场的情况下,明羽和罗杰绝不能把军权交出来。而且,没有我的手令同意,任何部队和军官不得主动向魔族挑衅——这份命令十万火急,派专门护卫信使过去。”
紫川秀一边说着,白川迅速做了记录。紫川秀匆匆在手令上龙飞凤舞的签了自己的名字。看着白川匆匆出去,紫川秀眼睛里充满了忧虑,他想起了布丹的话,喃喃说:“但愿来得及。”
第十三卷 第一节
七八二年的八月十日晚上,就在紫川秀遇到兵变的同时,对凌步虚军团的袭击开始了。
黎明时分,无数的火箭射向魔族营地,各处都燃起了熊熊大火。在遮天蔽日的密集箭矢掩护下,大群的半兽人、蛇族、矮人族、龙人兵冲上前去,战场上响起了一片令人恐怖的喊杀声。火光中,成千上万的半兽人步兵高呼着“为了远东祖国!”和“消灭魔族!”的口号冲入了魔族的营地,在燃烧的营帐间,远东军人以刺枪、砍刀、投枪甚至是拳头和牙齿同敌人肉搏,以农民式的盲目和狂热进行战斗,但他们遭到了魔族的顽强抵抗和突如其来的反攻——进攻前第三军营帐那不同寻常的军队调动已经引起了凌步虚将军的警觉,他下令警戒。
在熬过了最初混乱的十几分钟后,魔族训练有素的战争机器发挥作用了。各个盾牌方阵和长枪方阵相互配合,弓箭手同样密集地还击。相形之下,进攻者就显得狂热有余,冷静不足。他们缺乏计划和指挥,各个团队各自为战,盲目地冲杀,也不懂得集中兵力冲击重点地段。很快,战局倾斜向了魔族一方,当最初的狂热过去以后,进攻开始崩溃了。半兽人仓皇后退,在地上丢下了密密麻麻的尸体和伤员。由于愤怒远东人的背信弃义,凌步虚下令对于抓到的所有俘虏一律处死。
愤怒之余,凌步虚非常疑惑:“难道,光明王谈判的目的就是将我们诱离大营消灭?这一切的做作,难道只是个圈套?”他感觉很不可理解。
夜晚那次笨拙的进攻令他心存疑惑:指挥艺术是一门非常专业的科学,是最能体现指挥官个性的。通过以往的交战,凌步虚对明羽的风格揣摩得很透。明羽用兵缜密、细致,喜欢反复试探、诱惑敌人,同时小心翼翼地保护好主力部队,攻击谨慎,象昨晚半兽人那样只凭着狂热和盲目的勇敢,乱哄哄地杀上,进攻没有层次也没有准备预备队来扩大战果,打法毫无节奏和韵律,不懂得如何节省兵力与体力。这种愚蠢的农民战争式打法令凌步虚将军非常惊讶,仿佛远东联军一夜之间又倒退成起义之初的乌合之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