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的话让加贺哧哧地笑了起来,他一边笑一边往回走,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那,怎么样了?还好吗?”说这句话时,他的笑意完全消失了。
“看来暂时是动不了了。但好像可以走路。”
“我刚才问过医生了,脑部没有什么异常。”
“这可是万幸。这玩意儿要是弄坏了,饭都会吃不了。”原用左手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道。
原的车在东名高速路上猛冲向侧壁的事故发生在一周前。所幸他的后面恰好没有其他车,因此没有诱发二次事故。他的腿、腰、胸和肩部合起来有十几处骨折,如果后面再有车撞上来,恐怕情况将更严重。医生打了包票说,只要进行康复治疗,他总有一天能像受伤前那样活动。
“趁这机会稍微休息一下吧,像匹拉车的马一样不断跑着的人,是成不了成功人士的。”
“你也是别人也是,谁都说一样的话。”原一阵苦笑,“不过这可能有点道理吧。这次事故让我意识到了。本来我还对自己的体力挺有自信的,果然还是上岁数了,竟然会疲劳驾驶,真是可悲。”
加贺闻言,什么也没有回答,只是目光低垂了一会儿。接着他站起身,朝门口走去,响起了屋门开闭的声音。随后他又走了回来。
“那么……”加贺坐回椅子上,“那天你要跟我说的是什么事?”
“啊,”原先犹豫了一下,思考片刻后说道,“不,没事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什么啊,可别用这种提防人的口气。”
“真的,区区小事罢了。就算说给你听也没用。特意叫你出来真是不好意思。”
“就为了这个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强打精神,忍住睡意,撞在了高速公路上?”
“我也不知道是哪儿出了问题。或许这也是因为疲劳了吧。脑子不灵光了,把一些不起眼的事夸大了。这些天好好调理了一阵,我觉得也没有必要再找你商量了。总之就是这么回事,你忘了它吧。让你担心了。”
“我非常担心。”
“对不起,无论如何请原谅。”原躺在床上,做出低头的动作。
加贺把目光移向桌子上的电脑,毫无疑问,他此刻并非在思考电脑上显示的图表和数据表示的意义。原想象着这位头脑敏锐的朋友正在思考什么问题,感到不安。原现在的工作是承包各类企业的产品生产。他经营着一家员工数十人的公司。之前,他在一家广告代理店工作。他和加贺再度见面就是在那个时候。加贺是他读大学时同在社会学系的同学。他们在读书时关系并不怎么亲密,却在重逢后不可思议地投缘。这或许是因为净给别人打下手的他,和刚当上警察必须卖力工作的加贺心情是一致的。从那以后,他们每年都要见几次面。加贺原本给他的印象是个只会练剑道、头脑单纯的运动型男生,但只是见了一两面,这个印象就完全改变了。
发生事故的那个晚上,原要见的正是加贺。当时他想告诉加贺一件事,但现在他已经没有这个心思了。
事故发生没多久,因为原迟迟没出现,加贺给他的手机打了电话。然而接电话的并不是原,而是神奈川县县警本部交通科的警官。加贺因此得知了事情的原委。原的手机没被毁掉可谓奇迹,这恐怕是因为他的身体充当了缓冲垫。
原被送往川崎市内的一家医院,加贺立刻赶到了那里。原当时还在昏迷中。
警察和医院正因无法和原的家人联系而困扰。他们联系了原家附近的派出所,那边派人去看了一下情况,结果家中没人。打电话过去也只是录音电话。
加贺当即前往原家。他无论如何都要找到能和原的妻子联系上的方法。一旦有必要,他还打算进入家中,为此,他从原的随身物品里取出了家门钥匙。
然而他刚出发,医院就接到了原的妻子峰子打来的电话。据她说,她在外面听了自家的电话录音,一听说出事吓了一跳,现在正要赶往医院。
峰子出现在医院是电话打来大约两个小时后。她是和加贺一起来的,他们恰好在原的家门口碰上了。加贺到他家的时候,她的车正停在门口。
以上经过原当然不是直接知道的。他是听了妻子和加贺的叙述揣测出来的。三天前,他的身体才恢复到能仔细听清他们说话的状态。
“怎样都说不通啊。”加贺嘟囔了一句。
“什么?”原问道。
加贺转向他,做了个深呼吸。
“你疲劳驾驶的事。”
“我不就是累了嘛。我也是肉体凡胎啊。”
“不,”加贺慢慢地摇头,“无论怎么疲劳,你也不是那种会在驾驶时睡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