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时也许只是漫不经心的许诺,但最终他却当了真。寻寻觅觅了百年终于和她再次重逢,她却迷惑而陌生的看着他,「你……认识我吗?」
他直想拂袖而去,他心心念念地寻觅百年竟换来这样的回答,但最终,他却只能愤恨而没用地抱紧她,恶狠狠地道,「阿宝!下次不准再忘记我听见没有!要不然我便再也不见你!」
许多年后,他偶尔会想,如果时间能停在她消失的那一刻就好了。他们没有重逢,没有再继续,是不是就不会落得这般下场。但最终,在抉择的那一刻,他依然还是选择了相遇,他没有后悔遇见她,她让他看见了人间至美,体验了人间至伤。
彼时年少不识情爱的自己,面对混沌陌生的情潮来临时,他选择了本能。
独占掠夺的本能……
只要她食了赤骥的血肉绝情绝爱就不会再留恋凡尘,能一心修仙了吧,能够从今以后都留在他的身边不再离开了吧。
彼时自负昂扬的他从未想过,她竟然会是他无法规避的情劫……
竟然是他,命中渡不过的魔障。
明明只是一只不通世故的小妖,明明只是小小的事情却会满足微笑。明明总爱对着他唠唠叨叨的碎碎念,明明总是在精力过剩又迟钝的不停出状况……
这是一场多么漫长而甜美的眷恋,甜美得让他后来再也没有勇气去回顾曾经的温暖。
她在早春三月对他回眸微笑,她迎着劫云为他舍命挡劫,她懒懒眯着眼睛躺在浮尘界的草地上招呼他一起享受阳光,她服下仙丹面对他的哀求始终避而不答……
他曾经抱着她絮絮描绘着未来幸福的蓝图。
他曾经抱着她满目悲沧,肝肠寸断……
他,如何也没有想过,他们最终竟然是如此收场……
最后的画面是铺天盖地红。「不……」他颤抖着伸出手,缓缓托起她垂在地上的脸,轻轻拂开她脸上的尘土和乱发……
这是此生最疯狂最可怕的梦魇,他亲手杀死了他此生最爱的恋人——
「……不……」
胸中撕心裂肺地疼痛着, 「……宝……阿宝……」年少的他伏跪在地,绝望无措地抱着她饱浸鲜血的小小身子,口中哀哀地不断呼唤着她的名字,话语支离破碎得几不成声。
濒死前,她艰难地睁开眼,安静而无声地凝望着他,久久,努力地勾起嘴角朝他释去最后一个笑容。
他的心几乎在瞬间碎裂,他尝试着回应她的笑容,努力了几次,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只能红着眼,颤抖着将脸轻轻贴在那张冰冷的脸上……
她的身体在他怀中微微痉挛,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在他怀里一点一点的失去生气……
回忆不受控制地在脑中一遍遍重复播放着她死前那一幕,这尤甚腐骨蚀心之痛教人疯狂!
睚毗紧蹙着眉双手紧握至青筋迸起,额上不断渗出冷汗,紧闭的眼睫剧烈颤动着……
「他真的没事?能不能麻烦你再帮他看一次?」阿宝守在他身边,担心地道。回到现世以来,第一次见到他这般痛苦的神情。他向来隐忍淡漠,是怎样的痛苦才能令他如此失控的表露出来。
身上尚穿着红色圆领短襟背心,三条蓬松的大尾巴从背心底下钻出,一个容貌清俊的男子道,「你自身应该也习过治疗术,他确实无恙,不用太担心。」
阿宝抿了抿唇,又回头望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睚毗,指下不觉微微用力。
只听「喀」地一声,原本扶着床塌的芊芊小手直接将由整块白玉雕琢打磨的床沿整个掰下来——
男子双眼瞬间暴凸,很想一头扑在价值连城的玉床上,又想问问这究竟是她施展了术法还是本身的蛮力惊人。
阿宝干笑两声,不好意思的捧着两米多长的沉重玉石床沿还给他,男子也同样干笑着接过,转身走出厢房。
阿宝将视线重新移回睚毗身上,自从她意外地随着这些狐狸回巢穴参加喜宴,睚毗已经昏迷了两天。
当时在景门甫切换成伤门时他突然昏厥,她顾不得羞恼忙接住他,怒而祭出巨剑直接朝婚队发起攻击。
谁知,她才刚刚祭出长剑,那群送婚礼队却突然停下攻击,新娘从轿内探出头,喜帕依然牢牢盖在那张狐狸脸上。
「今日是小女子的出嫁之日,大家以和为贵不要再造杀业,不知道客人愿不愿意随我到家中参加喜宴?」
阿宝垂眼看着睚毗双目紧闭的苍白面容,迟疑了半晌,缓缓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