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即便不是不能与之相提并论,能从他家指缝里捡一些,想来这五十两应该也能变成五十五两吧?
但是转头又想,“这五十两对于寻常人家来说是多,可是对于沈夫人那里,我如何好意思拿出手去?”心里一头想,不如回家和夫人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变卖的?
两人终是没商量出个丁卯,各自回了家去。
顾大人这头,刚回到家便发现后院有一股小小的青烟娉婷袅袅地蹿上了那碧蓝的天空里。
府里四下也不见人,只怕都是在那后院呢!便自己去换了常服,也过去瞧。
果然见着夫人穿着短衣窄袖的旧衣裳,带着一双儿女和家里这仅有的几个仆从正在活泥巴。
便挽了袖子走过去拿过小儿子手里的铲子,“我来。”又让女儿带着弟弟旁边休息。
顾夫人也是忙得满头的大汗,回头看了一眼顾大人,“你今日回来得倒是早,晚饭还没煮呢!”
“不急。”顾大人说着,又觉得那鞋子实在是碍事,脱了只拿脚到到泥坑里去。
按理这烧制碳火,该是找个像样些的山洞,留那么一二个出气孔,余下的地方给密封起来,这样烧出来的碳火才会有好品相,又十分耐烧。
但这城里哪里去找那山洞?
好在顾夫人娘家原本就是做这一营生的,从小耳目濡染的,即便她是个女娘子,也是学了些许,如今便自己用竹条搭建个窝棚出来,然后在活泥巴两面抹均匀,自己用泥巴做了个小洞坑出来。
一直忙到日落西山,顾大人才同众人一并去洗手洗脚,顾夫人则领了家里唯一的婆子同去煮晚饭。
简单吃过,又都忙了一天,是一点娱乐活动也没有。
这换做是别的五品大员家的夫人,只怕这个时候还要叫个戏班子来家里给唱两出才会去休息呢!
如今夫妻俩躺在那华丽的拔步床上,单薄陈旧的棉被与这床是有些格格不入的。
顾大人摸到顾夫人那粗糙的手,心里不免是生出一阵愧疚出来,“早晓得,那年高中,我就该同你悔婚,做个薄情郎,也不要叫你和我现在一并吃苦。”
两人是邻里,算是正儿八经的青梅竹马。
顾夫人家里是烧炭的,她爹就是靠着烧炭把他们姊妹几个一起养大,又都安了家。
一家子里,都觉得她命最好,顾若清高中后没在上京做人家的东床快婿,反而回来娶了她。
为此,家里还专门给她准备了丰厚嫁妆,怕她以后叫顾若清给低看了。
哪料想,那些个嫁妆,这些年都给补贴家用嚯嚯的差不多了。
家里也不晓得,这寒门要出头,又不想改初心,要出头是谈何容易?顾若清还亏得是拜了卢大人做老师,不然的话早前因那几桩事儿,就已经没了命去。
那卢大人虽也是寒门,但他到底是琅琊王氏的女婿,谁敢动他?
顾夫人又累又困的,听他忽然说起这些话,往“他怀里靠了靠,“睡觉,说什么胡话。”
“我没同你说胡话,这些年老家的人怎么说,我心里有数的,都说咱们出人头地,却是忘恩负义。可实在是咱们这般光景,如何回家去?”他说到这里,少不得叹了口气。
顾夫人实在看不得他这副唉声叹气的模样,翻身爬起来,想要去点灯,又有些舍不得灯油,最终就是这样借着窗外的冷月看着他,“顾若清,你能不能不要总这样想?咱们成婚这么多年了,孩子都那样大了,我若是有一分怪你,能把嫁妆拿出来?”
“我没说你怪我,是我怨自己。没出息!”
“放屁?你什么时候也这样俗气了?有出息的男人就非得是要让自己的女人穿金戴银才算出息么?你好好做你的事情,不该拿的想都别想,这样就算是吃糠咽菜,我们娘几个也欢喜得很。”顾夫人不是没想过荣华富贵,但是她后来发现,穷也是有穷的好处。
比如那些男人发家了的,不管是经商发横财还是当官发黑心财的,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环顾左右?
女人多了,孩子也多,又不是一个肚皮里钻出来的,哪里能一条心,搅得家宅不宁的,没有一个安生日子可过。
那样就算是穿金戴银吃香喝辣她也不乐意过。
当下虽然同别的官家女眷自己是苦了些,但哪里有当年在乡下时候苦?家里现在好歹还有几个帮忙的人手呢!
反正她对眼下的日子是很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