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拖着大刀,踏过乱石的废墟,向日出的方向缓缓行去。
望着丁伍仁步态怪异的背影,炬腹啧啧叹气,“得不到的莫强求。我炬腹能活着从肚乐胃里逃出来,也多亏人家了。”
不杀他们,已经是丁伍仁最大的让步。
丁伍仁强忍着杀意踏过被碎石掩埋的沸水河,内心烦躁无比,无数的声音如吟咒般在脑中回荡,血腥屠戮的画面如梦魇般从眼前闪过。
那将肚乐扬成碎片的血月,是丁伍仁高速挥动大刀产生的残影,从各个方向的高速劈砍,如同将一块肥肉瞬间切为肉末,将肚乐的身体切成了细小的碎片,扬在空中,形成了血雾。
那时他是如何做到的,那时他的脑中又在想些什么,连丁伍仁都不清楚了,像是经历了一场噩梦,随着意识的复苏而逐渐消失在记忆中,只剩下一块块模糊的残片。
丁伍仁有些后怕。他从未想象过自己可以拥有这样的力量,如此直接的暴力,像是化身麻木的屠夫,对畜牲毫无怜悯地挥下大刀。
更让丁伍仁害怕的是,这样残暴的力量,以及丑恶的形态,是来自于他的内心。
因为他是个残暴的人,所以他才会变成残暴的妖。化形配方释放了他的本性。
丁伍仁茫然地穿过了街市,他的漫步没有目的地,但潜意识将他带到了他最熟悉的地方——人笼。
他在人群的一片恐慌与推搡中,走进了那个小巷。
人群是因他而恐慌。
他不再是那个可以消失在人群中的丁伍仁了。
人们惊恐的目光,谨慎地从他身上扫过。他暴露在体表的血管散发出蒸腾的热气,他走过的每一个脚印都留下一摊红黑色的血迹,只有通过他的左半边脸才可以看出他作为人时的模样。
走过第七十八个台阶,穿过走廊,在尖叫声与无情的闭门声中,再次踏上台阶。到了第一百四十二个台阶上,他习惯性地停下了。
忽然意识到自己停止脚步时,他才想起这里是人笼唯一可以被阳光照射的地方,可此时这里一片黑暗。
天还没完全亮呢。他无奈地接着往上走。
在第二百六十个台阶,他进入那个熟悉的走廊。
看着前方空无一人,他不禁想象如果老婆婆看见他这般模样,恐怕会吓得晕过去吧。
他走到自家门前,习惯性地掏钥匙,发现别说钥匙,连衣服都破到只剩下几块烂布,被血染成了红黑色。
无奈地笑了笑,挥爪破开了房门。
眼前是他栖息两年了的小家,可他却像个初来乍到的陌生人,站在原地无所适从。
来这里做什么?他忽然思考这个问题,好像牵引着身体来到此处的不是现在的屠夫,而是往日的丁伍仁。
这里已经不是他的家了。
把被子撕开,扯出一大块灰色的麻布,披在身上,勉强可以遮住他的样貌。
只是那拖到地上的大刀,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了。
是时候和过去告别了!丁伍仁毫不犹豫地踏出了房门,目光一改来时的茫然,而是豪迈坚毅。
这样的地方,没什么可留恋的。过去的自己,亦与畜牲无异。此刻他虽然化身成了妖魔,却也得到了自由身,而自由,是这个时代最宝贵的东西。
踏出笼城城门的那一刻,他的眼前是绵延漫长的路途,是层峦叠嶂的群山,他的心中是一片坦荡,似有一腔热血在他心中肆意奔涌。
从今往后,我丁伍仁便如鸟出于笼,鱼入大海,再也不受羁绊了!
在他身后,陷入混乱与创伤中的笼城渐渐远去。所有的悲伤也化为尘埃,被山间清凉的秋风吹散开来,消散于天地间。
风吹得枫叶悄然落下,铺开一层松软昏黄的落叶。
丁伍仁行走在落叶之间,脚下时不时传来落叶清脆的折断声。
“原来已经是深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