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营的兄弟们兴高采烈地打扫战场,我冲他们大喊:马上寻找掩护,鬼子要打炮了!
大家得令之后快速就近寻找掩体,我也在一处墙根蹲下来。
鬼子的炮弹说到就到,这是他们上百年不变的老战术,炮兵轰完步兵冲。
一发炮弹在墙外炸响,强大的冲击力炸塌了半面墙,蹲在我身边的兄弟被倒塌的墙埋起来了,过来几个兄弟七手八脚地把人刨出来,这哥们脑袋上起了几个大包,人晕过去了,我们在他胸口又拍又打,掐人中,扇巴掌,醒来之后吐出嘴里的土块,第一句话就是:我梦见我爸妈按着我朝死里打。
在这一波炮火的洗礼下,方圆500米内的墙头成片成片的倒下,倒伏在路上的尸体被炸碎了,又被砖瓦土块给埋上,四处尘烟,浓烟呛鼻子。
接着上来的第二波鬼子人数更多了,他们慢悠悠的往前摸,向每一栋可疑的房子里扔手雷,一时间再次硝烟四起。
这种打法对我们十分不利,躲在断墙后面的兄弟根本没有机会还击,就等于坐以待毙,我们的手榴弹并不多,每人只有两颗,经不起长期消耗。
我踢了一脚司号员的屁股:吹冲锋号!
号声响起,隐藏在断墙后面的一营战士冲出来,各自组成战斗小组,迎着日军开始反攻。
我们可不是呼啦啦地排着队往前冲,这么狭窄的街道,可不能去给人家当活靶子。都是十个一组排成一长队,沿着墙根,猫腰前进,穿梭于断墙瓦砾之间,见到敌人就开枪,如果前队有人倒下,不能停下,要继续进攻,伤员交给后面的梯队来处理,不能因此被对方火力压制。
在这样的巷战里,机枪和迫击炮、掷弹筒的威力大大受限,甚至根本就没有机会布置重火力阵地。
没有坦克飞机的加持,清一色的轻火力,我们与日军在相对公平的条件下拼命,你们是娃娃兵,我们也是,你们悍不畏死,我孤儿团里也没有孬种,而且都是带着血海深仇在死战。
战斗到太阳落山,日军第二波被打退。
用最快的速度统计伤亡,刚进城的时候,一营有三百多人,现在还剩下不到两百人,战斗减员120人,阵亡的和伤员各占一半,还有十多人失踪。
反观鬼子那边,在我们的防区里也丢下了100多具尸体,和一些重伤员。
战损比几乎是一比一,这样的战果我们也是相当满意的,在此之前,国军和日军的战损比甚至达到了惊人的六比一。
看来这日本鬼子战斗力也严重下降了。
第一天接敌作战就损失了100多人,而且这些兄弟都从与我朝夕相处,都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若说逝者死得其所,那么痛苦就是留给我们这些活着的人。
当晚我命令三营的人收拾战友遗体送往城外,这些新手菜鸟被白天血腥的战斗吓得够呛,第一次接触血肉模糊的尸体,很多人都不敢睁开眼睛看。
我揪住一个一直往后面躲的新兵,气急败坏的把他的脑袋按在一张满是血迹的脸上,对着他破口大骂:你他妈的怕啥?这是昨天还和你一个锅里吃饭的兄弟!
我抓住他的手按在尸体的脸上,咬牙切齿的说:就用你的爪子摸一摸,告诉我,是热的还是凉的?他咬你没有?
那新兵兄弟跪在地上,鼻涕眼泪一大把,话都说不成个,我给了他一巴掌,再次厉声喊:立正!
所有人条件反射下全部立正站好,包括刚才那个新兵,我举着手枪挨个点着他们的鼻子训话:你们给我记住了!现在无论是站着的还是地上躺着的,无论死的还是活的,都是咱自家的兄弟,是会替咱们当子弹的兄弟!你们就忍心看着自己兄弟被狗吃了,被鬼子踩在脚底下?
我用头顶着刚才哭鼻子的兄弟问他:大声告诉我,你现在还怕不怕?
那家伙挺起胸膛大声回答:他们是我兄弟,我不怕!
鼻涕和口水喷我一脸。
我转身一边偷偷擦脸一边挥手说:很好,去吧,打水把人洗干净,让你兄弟干干净净地走!
擦脸居然能把眼泪擦出来,也真是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