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周亮的妹妹看着很不服气。
但碍于县太爷在场,所以没有敢反驳。
“来都来了,那就一起面试吧,她说的对,除了绝对的力气活儿,县衙招工男女不限。”
陈庚年看向那年轻女孩,笑道:“简单介绍下自己。”
女孩估计没想到自己还真混上了面试,惊喜道:“回县太爷,我叫周茉,今年十九岁。十年前,我哥在砖瓦窑上工,我就住在窑洞里负责给他们端茶倒水打扫收拾。因为我家穷,爹娘走的早,我只能跟着我哥出来干活儿。但是县太爷你放心,江县的瓦窑开了两年,我在里面住了两年,平时无聊发呆的时候,就看他们造砖瓦,怎么干的我都懂,还上手做过砖瓦呢!”
周家兄妹很穷。
后来砖瓦窑厂倒闭了,他们只能靠着家里微薄的几亩地生活。
听到妹妹说自己十九了,周亮眼睛里浮现出一抹自责和心痛,妹妹模样长得不差,但这么大岁数还没嫁出去,还不是因为他们家穷!
可没等周亮继续自责。
听到周茉说她上手做过砖瓦,顿时皱眉问道:“你什么时候做过砖瓦?”
周茉摊摊手:“趁你们睡着的时候啊,你当我傻,你们醒着的话我哪敢上手。”
周亮闻言脸都绷紧了。
她当时才几岁?就敢上手去烧砖瓦,那是多危险的活儿啊!
看着这对兄妹互动,陈庚年有些想笑。
目前来看,他其实挺欣赏这个周茉的,这女孩儿跟丁晴一样,说话很利落,姿态也不怯场,一般来说,站在领导的角度,都会欣赏这种人才,尤其是女性。
因为可塑性更强。
“砖瓦窑当时关闭,据说是因为窑内生产出来的砖,大多都是劣质的红砖,甚至不成型的碎砖。你们烧制的时候,有很多技术难关没有克服。”
陈庚年看向那周茉,状似随意的问道:“你既然上手烧制过砖瓦,有没有思考过,这是哪方面出了问题。”
面试的关键就在于聊。
很多时候,一个人有没有能力,肚子里有没有货,聊几句就出来了。
周茉闻言一怔,表情有些迟疑。
旁边周亮怕妹子说错话,赶忙说道:“县太爷,那是因为我们去凉州砖瓦窑学习的时候,那些人担心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所以故意隐瞒了一些关键诀窍。我敢保证,我们就是按照他们说的流程在烧制,可烧出来——”
陈庚年摆摆手:“本官没有问你。”
周亮脸色一僵,神情惶恐着噤声。
而周茉则是迅速抬起头。
跟县太爷鼓励般的视线对上,她仿佛得到了勇气,迟疑着说道:“不瞒县太爷,这个问题其实我想过,怎么流程是一样的,但烧出来的砖瓦就是次等或者劣质的呢?由于年代久远,一些事情我已经记不清了,但我始终觉得,应该跟窑内的温度,以及水汽有关。就是——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相当于做饭?火候太大饭会糊,火候太小饭不会熟。烧砖瓦的时候,得把窑内的水都烧没,但是又不能全部烧没——啊,我在说什么!”
话说到最后,周茉自己都窘迫的红了脸。
周亮更是尴尬的低下头。
但兄妹俩没有发现的是,县太爷的眼睛已经彻底亮了起来。
你看,你得承认,有的人生来就带着某种天赋或者直觉,她和某个行业极度适配,能轻而易举看穿一些别人一辈子都看不懂的难题。
周茉的问题不在于技术不达标。
她是因为缺乏文化知识打底,所以不能把一些原理用科学的语言描绘出来。
但这没关系,因为她其实已经摸清楚了门道!
像是这种天赋型技术工,对目前的陈庚年来说是最好用的,因为只需要简单‘点’一把,对方就能轻易成长起来,成为技术骨干。
陈庚年点点头,并没有对以上周茉的话做评价,而是又说道:“好,本官大概懂了。这样,你再来说说整个烧砖的流程,和需要注意的点。”
这个问题周茉很熟,或许是当年一个小女孩住在砖瓦窑里的日子太凄苦太孤独,令人记忆深刻,所以这么多年了,她仍旧没忘记。
周茉清了清嗓子,说道:“烧砖之前,要去取黏土,必须要是地下一米多深、颜色非常纯正的黄黏土,这种土质最好。等黄土取回来以后,集中堆进土坑里,加水,用人或者黄牛来回踩踏,这个过程需要一整天,等黏土和水完全搅拌到一起,就可以做砖坯、瓦坯了。做好砖瓦坯以后晾晒半个月——”
她完完整整的将砖瓦烧制的流程复述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