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远和突然翻了脸:“婶娘要去告我不孝是不是?行,我正好也向 知府大老爷禀告一声,婶娘逼得我活不下去了!”
龚二夫人不依不饶:“我怎么逼得你活不下去了?你缺吃还是少穿 了?”回头看见龚远秩满头大汗地赶过来,犹如找到了主心骨,一扑 扑过去拉住龚远秩的衣领嚎啕大哭起来:“你来得正好,看看他是怎么 欺负我的。”
龚远和也红着眼拉住龚远秩:“二弟,你来的正好!快劝劝婶娘, 她又魔障了。刚才竟然要在这里撞墙自尽,多亏找到得及时,否则真 是不堪设想,又要打杀我的狗,你也知道,哥哥最爱的就是养点狗, 还要去衙门里告我不孝呢!这是不要我活了啊,把我死里逼啊,我到底 做错什么了?我也不活了,是不是我死了,婶娘才高兴啊。”
龚远秩的脑袋里仿佛有干百只乌鸦飞过,只听进一个龚二夫人要 自尽,要去衙门里告龚远和不孝,龚远和也说他不活了。不由将这二 人的手使劲住下一挥,大声吼道:“都不要说了!”
龚二夫人呆呆地看着他,他满眼前是泪,看着龚二夫人道:“我求 您了,娘,您少给爹爹惹点麻烦吧!”又看着龚远和:“哥哥,我求您 了,我娘有什么不是的地方,您大人大量,多多包涵吧!”
龚远和把目光投向龚远秩的小厮手里抱着的那个包裹,淡淡笑了一 声:“二弟,你还是先劝婶娘一声,给我和你嫂嫂留条活路吧!”
第147章 体面
龚远秩乍听得龚远和说出这一声,眼睛猛然睁大,呆呆地看着龚远和,龚远和怜悯地看着他笑:“二弟,人总是要长大的,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拒绝知道,拒绝去想,就可以当做真的没发生。”他不再理睬龚二夫人,掸了掸袍子上的灰,扶着腰走进了月亮门。
龚二夫人好一歇才反应过来,怒道:“你个不孝子,我怎么给你爹爹惹麻烦了?他在外做官十几年,都是我一人在家伺奉公婆,替他把家中打理好,又辛辛苦苦养大了你们,如今你倒来说是我给他惹了麻烦?你给我说清楚!我怎么给他惹麻烦了?”
龚远秩的脑子里还盘旋着龚远和的话:“人总是要长大的,有些事情,不是你拒绝知道,拒绝去想,就可以当做真的没有发生。”他认真地咀嚼着这句话,突然想明白了什么,看着喋喋不休的龚二夫人,流下了眼泪。
龚二夫人本来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很是恼怒,此刻见他不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流泪,唬了一跳,探手去摸他的脸:“你怎么了?你哭什么?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龚远秩轻轻拨开她的手:“以后不要随便要死要活了,院子虽然大,但也会传到外面去,实在丢脸得很。你要去告大哥不孝,就要先想想,这样你能得了什么好,爹爹能得什么好,我们又能得了什么好?”他为什么哭,他也不知道。但他明白一件事,从此以后,大哥再不会是从前的大哥,他们兄弟之间,也不会再有那些抵足而眠,彻夜长谈的日子。
龚二夫人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龚远秩,突然之间,这今天真中带了点焦躁,懦弱中又带了点正义的儿子,变得很陌生,陌生得让她有点害怕。但是龚远秩的括,深深地刺痛了她,她不假思索地挥起手,打了龚远秩一个耳光,冷声道:“我要怎样做,还轮不到你来教我!你若是嫌弃我丢了你脸,大可不认我这个亲娘!想要脸面是吧?那你就去挣个举人,挣个庶吉士来给我看啊!”
龚婧琪忙上前拉开二人,劝道:“都少说一句吧!这是要让别人看我们笑话呢。”
被龚远秩闹了这一出,龚二夫人也没了继续吵闹的心思,毕竟说实在的,那边也没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冷哼了一声,转身走了。朱姨娘和龚妍碧见状,忙快步跟了上去。
龚婧琪心疼地去模龚远秩的脸:“二弟,疼不疼?”
龚远秩微微侧开脸,口气里满是埋怨:“三姐,你素来是个明白人,为什么要由着娘这样胡闹?她要是真的碰死在这里,人家怎么看大哥?怎么看我们?龚家的脸面往哪里放?”他心里还有一句话,这样的行径,是乡村街上那些粗鄙泼妇的行径,不是他们这种人家该有的。
龚婧琪的眼睛闪了闪,低头小声道:“娘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下定决心耍做的事情,谁能拦得住?更何况这些年来,她脾气越发怪异,发作起来的时候更是不管不顾。除非爹爹在还差不多。”就是龚中素在,只要吵上几句,龚二夫人也会说当年是她伺奉病重的公婆,又养大了龚远和,打理家中生意,拿钱供龚中素跑官要官的,她当牛做马做了这么多年,还要受他的闲气。说不多会儿,龚中素嫌她不讲理,也是多有避让。
龚远秩沉默片刻,道:“我知道,我一直没过乡试,让她觉得在大哥面前抬不起头来,心中压抑。她一门心思等着我过了乡试,好替我说一门好亲,是我听她失望了。但我听说,人的一生中,福禄都是天定的,争也争不来,不能强求。
你有机会还是多劝着她点吧,这样闹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哥哥不走从前的哥哥了。”
龚婧琪惊慌地道:“你可是听说什么了?哥哥他做了什么?”
龚远秩命小厮拿上那包袱来递给她:“你打开看看吧。”
紫地缂丝貂皮大氅,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腊梅香,是龚远和最爱的香味。龚婧琪吃惊地道:“这不是哥哥的大氅吗?我记得那年娘给我们几个一人做了一件,我和姐姐的是红的,哥哥的是紧的,你的是宝蓝的,四弟还小就没做。怎会到了你手里?”
龚远秩苦笑了一声:“从春和押高价拿出来的。本来我没有当票,人家不肯给我,是我请了邵五哥一道去讲情,出了三倍的价格,又写下保书,言明若是出了事,我负责将衣服送回去,先前给的银子分文不取,这才拿了回来。”
龚婧琪很快也就明白了:“是哥哥拿去当了的?”
龚远秩点头:“我今日去学里就看见几个同学对着我挤眉弄眼的,问我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我心中不喜,懒得理睬他们,后来周渐拉找到一旁,低声问我,是不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现在到处都在传,哥哥去春和押当毛皮衣服,为了几十两银子和人家吵了半日,争得脸红脖子粗的。现在人家说什么的都有。”
明里暗里都是说龚二夫人与龚远和、新媳妇不和,逼得二人另立炉灶,又不给生活费,害得向来大手大脚惯了的龚大公子,不得不去当衣服充门面,那些话难听得很,不提也罢。
龚婧琪气得脸都红了:“他也太过分了,这明摆着就是故意打我们的脸。他和她,哪里就缺那几十两银子了?他那样闹腾,也不嫌丢人。实在太过分了,好歹娘也把他养了这么大,又给他张罗着娶了亲,不过一件事情不如意,就去这样害我们,等我找他们去!”
龚远秩一把拉住她:“你去做什么?自我没趣吗?娘的确是没给过他们一两银子一文钱,大哥的手向来就散,那点俸禄少得可怜,还不够他请朋友到餐霞轩去吃上几顿的。他还要养家,莫非你还要他拿嫂嫂的嫁妆银子来用?”
龚婧琪急得跺脚:“你呀!怎么就这么死心眼?他们这分明就是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