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那里,”冢本说道,“那里有只狗,你看。”
河原崎慌张的四处探看,他觉得如果不快点找到那只狗,冢本就会舍弃他了。
的确有只狗,在距离两人二十公尺处走着,在人行道上缓慢前行,有时候会用鼻子磨擦地面徘徊着,脖子上没戴项圈。
“狗会出现在这种地方还真是稀奇,它没戴项圈,应该是流浪狗吧。”
“看起来有点像柴犬,可能是混到柴犬的杂种狗吧。”
河原崎一边听着冢本这么说,一边想起了父亲。它那身微脏毛色、没有自己的地盘、遭人嫌弃仍旧四处徘回的模样,和父亲的样子重叠了。
三年前父亲突然从二十层楼大厦的十七楼张开双手,跳楼自杀。他想起当时在家里玄关处的情况—那天是大学的开学日,河原崎坐在玄关,擦着新买的皮鞋,听到电话在背后想起。母亲叫了他大声说:“你爸跳楼了。”他抬起头转身时,实在无法理解究竟是怎么回事,便问出了“他是从几楼跳下去的”这么愚蠢的话。
从警察那里了解状况之后,他虽然大受打击,却也觉得这就是父亲的作风。打算从安全梯爬上二十楼的父亲,一定在途中累了,便决定“在这里就好了”,所以才会从十七楼跳下。他总是这样,总是在距离目的地还有一小部的地方放弃。
“你看起来很不高兴讨厌狗吗?”
听到冢本的声音,河原崎回过神来,他慌张地否定: “不、不讨厌。”
冢本似乎在打量什么,盯着河原崎好一会儿,“你是什么时候来我们这里的?”
河原崎回答:“大概在三年前吧。”
“是因为那件事才知道我们的吧。”冢本说道。刚好号志灯转红,两人停下脚步。
河原崎立刻明白“那件事”的意义,指的事仙台商务旅馆发生的连续杀人案。“那是两年前发生的吧。”
“不,最早是在三年前。我记得第一件案子在车站东口的商务旅馆发生,有个男人被勒死。”
在商务旅馆接二连三发生了杀人案,每隔一个月便有一个人被杀害,地点总是仙台市内的商务旅馆。事情越演越烈,不只是全国性的八卦节目、看热闹的群众,甚至还有搭便车犯案的快乐杀人犯。当时,警方对于缉凶完全没有头绪,案情陷入胶着,连河原崎都不禁同情起他们。
然而有一天,案子突然侦破了。警方采纳了某个普通市民的意见,顺利逮捕了凶手,而这个普通市民就是“高桥”。
信徒们只要聊起那天的事,几乎所有人都一脸目眩神迷。
那一天似乎是演讲日。平常,高桥只要结束演说就会直接走下讲台,那天他却留在讲台上,以平稳的语气说:“对了,诸位知道那个案子吗?就是在商务旅馆遭到杀害的死者,他们之间是有联结的,世界上每一件事都是有关联的。下一次发生在仙台公园饭店的三楼。”
当时,河原崎还不是信徒,所以不在会场,这一点让他相当懊恼。信徒中也以这一天为界,隐然有着“此前”与“此后”的差别。有人可以一脸陶醉地回想当天的情况,有人只能想象当天的情景。
“我听到那句话,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我根本不知道高桥先生对那件事有兴趣。集会结束之后,干部急忙开会讨论。但是,那时候高桥先生这么说……”冢本望着远方,似乎在回想当时的光景。河原崎不禁吞了一口口水。
“‘我接下来要证明真有其事。’”
即使是从冢本嘴里说出,河原崎仍旧打了个冷颤,那真是一句充满魅力的话。
“高桥先生说完这句话,接着在白板上实际证明了这件事,包括被害者的年龄、性别、案发当天的天气、商务旅馆的地理位置。他写出在那之前的所有情报,告诉我们案件之间的规则,并以所有状况证明下次的犯案场所就是仙台公园饭店的三楼。”
“警方立刻采信了吗?”
“怎么可能?他们当然不可能老实接受一般市民的意见。我们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让他们相信。”
冢本没有更详细说明后来的状况。不过,仙台中央警察署的确在仙台公园饭店三楼的逃生梯抓到了凶手。
之后,这起事件引起媒体的骚动,情节就像连环漫画一样夸张。各家报纸都随意在版面上下了“现代夏洛克˙福尔摩斯”之类,令人看了都替他感到不好意思的标题,采访记者也大举入侵仙台;甚至含有杂志刊登“高桥”推测真相的流程图。
这些电视及杂志记者们大概一开始就打算将“高桥”塑造成英雄,炒热整件事。他们也相信对于解决案件有贡献的老百姓应该受到赞扬,所以便将“高桥”捧上天。信徒的数量也迅速增加。不论是受到“天才”、“英雄”字眼吸引的人,还是希望有心灵导师的人,全都集中在“高桥”身边,河原崎也是其中一人。那时流传着“高桥”可以预见未来的谣言,还有人说: “高桥会拯救先到他身边的人。”
但是“高桥”几乎不曝光,也不接受裁访。当媒体发现根本无法报导的时候,他们逐渐感到不满。
当某家出版社提出“二十一世纪的侦探事新兴宗教的教祖”这个话题时,媒体就像一潭发现出口的积水般,一鼓作气地涌至那个方向。
“冢本先生对于那件事有什么看法?”河原崎试着问道。
“那件事?”冢本先生思考了一会儿,“啊。。。 。。。啊,你是说那件分尸案吗?”
在半年前左右,仙台市内有一具被分尸的尸体被发现。警方分析死者是一名年轻男性,不过无法得知其身分,也找不到凶手。然而最近又在好几个地方发现尸块,引起很大的骚动,凶手是同一人的可能性也升高了。
“你是不是也期待高桥先生可以解决这个案子?”
河原崎不由得不好意思了起来,只好含糊地“嗯,嗯”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