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轻舟?】
轻柔的气息萦绕在身后,少年隐约听见像是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那道似曾相识的嗓音,因为梦的滤镜而变得渺远而不可捉摸。
【喻轻舟。】
声音又近了一些,随之而来的是耳朵边沿传来的柔软触感。
温热中带着一丝可疑的湿润。
那是……记忆深处某些糟糕的片段在瞬间被唤醒,心脏沉沉跳动着,几乎要将人溺毙的窒息感与无力感在刹那间将他击中。
脑子里同时浮现一个强烈的念头。
——要醒过来,赶紧醒过来!
不然的话……不然的话……
可是僵硬的躯体却丝毫无法顺应意志的呼唤,这让喻轻舟在陡然间感到了一种莫大的惶恐,那感觉甚至比正在加诸于这具身躯之上的外在侵袭更加令少年感到痛苦。
像是灵魂被封锁。
被困在了这副躯壳之中,眼睁睁等待着一切的降临,无计可施,无处藏身。
正如同记忆中那个年幼的自己。
【枇杷……】
隔着东倒西歪的灌木,他好像又看见了那孩子,就那么躺在那里,被鲜血和尘土覆盖的脸孔早就失去了寻常人类的模样……
变得破破烂烂,变得支离破碎,唯有那只猩红的眼睛倒映出了阴沉的天际,还有小小的、小小的自己。
视角一转,他又成了那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睁着死不瞑目的眼睛看着尘土一捧捧落下,看着自己一点点被掩埋……
【就这样吧,就在这里,和最爱的妈妈一起。】
那个完好的自己俯身看向他,小小的手掌抚上他因为死去而僵硬的眼皮,温暖异常,几乎令人感到烧灼。
对于死去的人来说,活人大抵就是如火焰般难以触碰的存在。
他的眼皮终究还是无法闭合。
只好眼看着最后一捧泥土轻柔地落下,严丝合缝地堵上他的鼻子、嘴巴,让那只无法闭上的眼睛获得它该有的安宁。
他就这样被自己埋葬……
又或者是他亲手埋葬了自己……他分不清,或许二者皆有,或许二者都不过是他的想象。
——而他,又是谁?
是喻轻舟,还是枇杷,还是一颗遗落在异乡的种子,一株在角落里安静枯荣的小小树苗?
若可以选择,或许做一棵树也是好的……至少,做一棵不起眼的枇杷树,还能值得母亲时时的看顾。
不过草木无心,没有了心,就不会伤心,也谈不上什么开心。虽然不会有负罪感,也生不出什么欢喜和高兴来。
只是那么单纯地活着,感受四季的变化,接受上天的灌溉,既不用为自己负责,也不用为他人忧心。
——那样的生活,似乎也不错呢。
在这么想着的同时,耳朵边缘那种似有若无的触碰忽而变得鲜明。
并且自耳廓一路蜿蜒向下,直到最为敏感的耳垂,酥痒的濡湿,将那一块软肉轻柔包裹,接着冷不丁地轻轻咬下……
嘭得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