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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向断头台（第1页）

“所以你有一个选择，你可以什么都不说，我们也不再问了，但是你没办法阻止我自行推测，这是我自己无意控制的本能。或者，”虞开霁停顿一下，“你自己说，想到哪里说到哪里，假如你愿意的话。无论如何，我们可以保证不评价你。”

绿灯亮了，段鸣鸣随着车队慢慢加速。李子猷郑重其事地看向虞开霁：“你刚刚说朱墨是被谋杀的，这是真的吗？”

窗外天色已晚，路灯像桅杆一椽椽迈进黄昏，虞开霁的面孔在光与影的交替中显出一种暧昧而危险的质感，像酝酿惊雷的天幕：“这是一种可能。那则警方通报只说了初步调查的结论，过度劳累当然可能引起心梗，基础疾病也可能引起心梗，还有千千万万的因素可以导致心梗，在看到尸检报告以前，谁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李子猷又一次抓紧了相机套带子，虞开霁没有催她：“当然了，也许今天晚上警方就会发第二次通报。毕竟是现代社会，多的是技术手段保证谋杀犯无法逃脱法律谴责。不需要侦探出场，更不需要我们这些不伦不类的好奇心，交换或者不交换信息，我们的谈话都仅仅局限于闲聊，你不必有任何负担。”

段鸣鸣在心里叹一口气，果然，下一秒李子猷就开口了：“我可以告诉你们，反正开霁姐也猜到了。”

今天早晨在与李子猷会面前虞开霁就已经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段鸣鸣，“私生”这个词及其含义是那时候才被段鸣鸣临时教给虞开霁的。

当虞开霁问及什么样的粉丝能够知晓偶像所有动态，行为比“私联”、“集资”还要使粉丝群体唾弃时，段鸣鸣犹犹豫豫说出了“私生粉”这个词。假如追星群体可以进行内部处决的话，私生粉绝对是第一个上断头台的群体。所谓私生粉，就是那些不仅仅对明星的公开生活表示出兴趣，还会想方设法挖掘明星私生活和的粉丝。

当李子猷说出自己追过陆云深私人行程时，段鸣鸣看着前方的绿灯转为红灯，她程式化地松油门踩刹车拉辅助制动器段鸣鸣不意外，就是有点难过罢了。

大家都说追星是一种娱乐方式，当痛苦大于快乐时停止追星做别的就好了。但是实际操作起来远远不是这么简单的。在产生喜欢或憧憬这样的情愫之后，在补完了新鲜的物料之后，你想要看到更多，你想要寻找同类，你想要表达、连接和下一次的涨潮。当你为任何人或事付出成百上千个小时之后，放下就不再是易事，越年轻的人越是这样。

李子猷退出后援会以后“黑化”为陆云深黑粉。她接近过陆云深周围的利益层，便在社交网络上用小号转弯抹角地攻击陆云深的粉丝团队和陆云深本人，吸引来其他因陆云深不符合预期而“粉转黑”的前任粉丝们，尤其是那些和她一样讨厌后援会的人。

她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下认识西西的，对方比她更为谙熟官方后援会的结构，她说最开始建立官方后援会的就是陆云深的妈妈，后来陆云深选秀出道。陆妈妈不专业的运营惹来粉丝的更换运营人员的诉求，陆妈妈离开过一阵子，但是陆云深后续的发展并不顺利，后援会经历过数次人员变迁，最后进入后援会养老的是陆妈妈的弟弟，陆云深的舅舅。然后，“一念春生”，陆云深迎来了明星生涯中万象勃发的第二春。

陆云深的耽改剧播出不到一年，除了帮侄儿管理粉丝以外赋闲在家的陆舅舅在上海买了房子，西西说：“猜猜你筹到的钱有没有变成别墅的一块砖？”

当然了，从相对穷酸的粉丝处筹钱只是最众多捞钱方式的一种，对于更富有更野心勃勃的粉丝，后援会一直有更大胆的选项，比如陆云深的私人电话、社交软件账号、乃至于私下见面的机会。偶像受欢迎时，自身活跃于公开场合，粉丝基数大，捞钱的方式相对“干净体面”；偶像缺少暴光机会时，“和昂贵的鸭子也没什么两样”，这是西西的原话。

李子猷后来才明白西西的话也未必能全信，但在她最讨厌陆云深的那个时期，西西说的都是她最希望听到的话。

西西不讨厌陆云深，但她看不起陆云深的粉丝们，正如粉丝意欲除像西西一样的私生而后快一样。在西西的理论里，年轻富裕的美女粉丝都在睡偶像，丑女粉丝只能给偶像出房费，而她不同，她知道陆云深在剧组期间夜会白冉，但白冉不是他唯一的炮友；她知道陆云深和朱墨经常吵架，一年来朱墨从给他选剧本写采访稿到渐渐控制不住他；她知道陆云深有厌食症，暴饮暴食之后会去厕所催吐；她知道陆云深喜欢侧躺着睡觉，有时候枕头上会留下口水

她能令偶像恐惧。

李子猷第一次为了追星而飞到另一个城市，就是和西西一起。后者搞到了那晚陆云深下榻的酒店，活动结束陆云深回到酒店从贵宾电梯去往自己的房间，抵达顶层，电梯门打开，李子猷和西西她们带着口罩站在门外，隔着保镖和助理，但有那么一瞬间，陆云深露出扭曲的表情。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被千万人簇拥的年轻帅哥，在某个仅有自己能看见的瞬间是恐惧的神经质的脆弱的，李子猷一边心知肚明自己做的是最糟糕不过的事，一边却生出报复的快意。通过与同谋一同践踏在所有意义上都比她活得好的公众人物，李子猷得到一种虚幻的掌控感，仿佛她没有徘徊在危险之中，仿佛她没有自己把脑袋伸到断头台下。

其实也不是每次都会得逞，有时候陆云深方会订多个房间或者放假消息，私生实在做得过火他甚至可以让保镖动用武力。对方掌握着他的丑闻，行为也很狡猾，有的人甚至有不俗的家庭背景，他确实无法报警，但是这一点私生也是一样的。西西说她被逮住挨过一次打，但是她很快通过写威胁信“报复”了回来。偶像动用自己的名望在社交网络上警告私生粉注意言行也常常是没用的，不如说这种行为有时候会鼓励私生粉，她们会将这种公开指责解读为自己被偶像看到了，真好。

李子猷终止这种行为，是因为在陆云深约见的形形色色的女性中，她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一张在爸爸那边的全家合照中出现过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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